大定府被奪取後,韓世忠在中京道西麵繼續向北、向東推進,楊誌與關勝則領兵向南,將漢軍實際控製的範圍延伸向了遼西走廊。
如此一來,遼西走廊就變得安穩了,嶽飛在遼東就可以同時威脅遼陽府以及附近的興中府。
王倫在大定府休整了十日,隨著又一批軍備物資被許貫忠從河北運來,王倫便繼續領兵向臨潢府推進。
這一次完顏吳乞買沒有選擇繼續據臨潢府城死守,而是在饒樂水南麵布下了陣勢。
饒樂水就是西拉木倫河在秦漢時期的稱呼,南北朝稱弱落水,唐朝稱為弱水、滿水,新漢則延續了最古老的稱呼。
這裡是奚人的起源地和遊牧地,如今已經徹底被女真人所占據,在擊退了完顏婁室後,韓世忠並未繼續向臨潢府衝去,而是引兵殺向了饒樂水的上遊。
他的部下就有大約三千奚人騎兵,對這一片的區域相當熟悉,於是在奚人的向導下,漠南牧民聯軍跟著衝入了饒樂水畔,仿佛蝗蟲一般席卷而去。
韓世忠也不製止,現如今話語權漸漸被朝廷所掌握,他很清楚華夏史官的尿性,打勝了就是一行字記載下來:韓侯領兵入饒樂水,斬首萬級,水為之赤。
至於這斬首萬級,其中多少是金兵,多少是普通百姓,朝廷會在乎嗎?史官會在乎嗎?天下百姓會在乎嗎?那他韓世忠又何必在意呢?
奚人帶著仇恨,漠南牧民帶著搶劫的狂熱,於是饒樂水上遊就遭了殃,剛剛被金國安置的女真、塔塔兒部達靼人,就被屠戮一空,河水果然為之一赤。
領兵趕來的完顏斜也睚眥儘裂,他娘的我大金才剛剛在這裡立住腳,就被漠南牧民騎兵瘋狂掃蕩了一番,連一頂帳篷、一隻羊都不曾留下。
看到完顏斜也領兵出現,奚人騎兵便率先迎了上去,接著李納摩引著部下牧民騎兵也投入了戰場。
作為諳班勃極烈,完顏斜也在理論上就是下一任金國皇帝,所以他帶出來的金兵雖然不多,隻有六千,但都是女真精銳,而且身後還有萬餘漠南附庸於金國的草原諸部騎兵。
完顏斜也本以為,可以憑借著金國在草原的威名逼退這群烏合之眾,但奚人顯然早已經上了頭,在將領蕭惠德的帶領下不管不顧地衝殺而來。
北魏初年,奚人所屬的庫莫奚族與同族異部的契丹人被鮮卑拓跋部拆分,但他們起源於東胡,屬於東部鮮卑宇文部的彆種,而宇文部實際上又是鮮卑化的匈奴人,所以奚人實際上也是匈奴人的遺支。
耶律阿保機起家時,將奚人視為契丹的親族,並與完顏部結為姻親,所以遼國的上層貴族,大致上就是由契丹完顏氏、奚人蕭氏組成。
在被契丹完顏氏同化的過程中,奚人也逐漸漢化,從遊牧、狩獵轉為半農耕。但這個漢化過程被崛起的金國強行打斷了,女真人對奚人進行了屠殺,並將奚人降為奴隸,打亂其部落組織,四處分散安置。
在蕭石剌帶領數萬奚人南投大漢後,由於奚人的部落編製早就不複存在,王倫也順勢將他們繼續分散,遷徙到了河東。
因此奚人對女真人格外憤恨,同族的契丹人投降後,雖然也有不少契丹平民被女真人貶為奴仆,但契丹貴族還是有不少在金國任職為官的,奚人卻被刻意區彆對待,如何能忍受?
完顏斜也自恃有女真精銳為依仗,並未將奚人和漠南牧民放在眼裡,奚人的確善戰,但那又如何呢?還不是任由女真蹂躪?
所以麵對超過一萬五千的聯軍,完顏斜也渾然不懼,發起了對衝。
奚人與漠南牧民都是憑借著一股銳氣廝殺,麵對完顏斜也所領的精銳女真騎兵,很快就落入了下風,混戰中蕭惠德戰死,但奚人不退反進,大呼向前,連帶著漠南牧民們的血勇也被提振了起來。
奚人騎兵們並無清晰的認識,但他們都多少能夠感覺到,或許奚人這個民族,從此以後就再也不存在了,要麼被女真消化同化,要麼被中原人同化,所以戰死又怕什麼呢?
三千奚人戰死一半,仍舊不退,韓世忠領著背嵬騎兵以及萬餘漠南牧民騎兵,就在遠處觀望。
他在等待一個最適合入場的機會。
機會終於來了,殘存的奚人騎兵被女真騎兵步步逼退,韓世忠一聲令下,帶領所有的騎兵發起了衝鋒。
看到韓世忠身後“漢”字大旗,以及“韓”字將旗飛速馳援而來,一個奚人軍官渾身是血,用契丹語大吼:“死也要死在故土!”
他丟棄了被鮮血沾滿、滑得握不住的鐵槍,舉起了鐵骨朵,大罵:“殺女真狗!”
話音未落,他就被一名女真騎兵以硬弓射中,奚人軍官努力地揮舞著鐵骨朵,似乎想要砸向那個離他尚且有二三十步的金兵,卻無力地一頭栽倒,再也動彈不得。
“完顏杲,納命來!”韓世忠領背嵬騎兵直接向完顏斜也的大旗衝來,隨著他的怒吼,數千漢騎一起大吼了起來。
完顏斜也臉色鐵青,對於自己的漢人名字,他原本並不在意的,但金國被漢軍連續擊敗後,他就極度厭惡自己的漢人名字,不許手下如此稱呼。
“韓世忠!”完顏斜也咬牙切齒地怒吼,這個漢人將領讓許多金國將領聞風喪膽,若能在此將韓世忠擊殺了,那就是砍斷了王倫的一條胳膊,反複無常的漠南牧民,就會立刻重新投回到女真的懷抱,金國的局勢頓時轉變。
作為國朝少有的幾支幾乎是與領兵大將綁定了的有名號的軍隊,背嵬軍也有著自己的驕傲,冠軍侯嶽飛的神武軍在遼東打得很好,但我們跟隨著臨淮侯,在漠南打得也不差!
追隨著漢軍騎兵的衝鋒,殘存的奚人騎兵也追了上來,許多奚人隻有一個念頭:便是死,也要死在饒樂水這片祖先遊牧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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