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李察哥以為自己遇到的是一支從幾百年前突然冒出來的唐軍。
史文恭曾誇讚李彥仙雄壯一如武鬆,而在李察哥看來,對麵的李彥仙立於古樸漢隸書寫的“李”字將旗之下,穿一身明光鎧,持一杆大刀,他沒來由地想到了在河西漢人口中流傳了數百年的前唐神通大將李嗣業。
而李彥仙帶領的西北諸族聯軍,由於道路險阻遙遠,這些士兵還來不及更換漢軍製式的紅襖甲,服飾各異,卻讓李察哥又產生了一種錯覺,曾經威震西域的唐軍又回來了!
唐朝就仿佛一條巨大的海中鯨魚,一鯨落而萬物生,在這個巨人的屍體上,爬起來的除了契丹遼國外,還有黨項定難軍的西夏。
所以西夏的許多製度,除了向前宋學習之外,也同樣與遼國一樣保留了許多唐朝的殘餘。
直到一支流矢射在了戰馬跟前,李察哥才從恍惚中醒了過來,他第一想法就是繼續逃走。
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史文恭也已經追了上來,史文恭看到李彥仙攔住了李察哥,一路長途奔襲追擊的疲勞頓時消失了,他舉長槍高呼:“隨老子殺啊!”
他娘的,隻要擊敗了眼前的李察哥,丟失了數百年的河西走廊就要在自己手中光複,這是多麼大的榮耀啊!
被兩支漢軍夾擊,李察哥的部下頓時騷動了起來,在北麵的一支騎兵猶豫了一下,調頭就朝著北麵茫茫的大漠逃了去,哪怕餓死、渴死在沙漠,也好過被凶殘的漢軍殺死!
史文恭一杆長槍殺穿了敵陣,便與李彥仙相遇,他阻止了李彥仙的行禮,左右看了一眼,高喊:“李察哥在何處?”
李察哥又一次地想要逃走,他甚至舍棄了身為名將的驕傲,故意將自己的將旗丟在了原地,帶著親衛就要向北逃竄,卻被文仲容領兵死死攔住。
看到文仲容持長柯斧立在前麵,李察哥縱馬殺來,文仲容卻不慌不忙,就地一滾,躲過了李察哥刺來的一槍,順手一斧,便將李察哥的戰馬後腿斬斷。
戰馬悲鳴地衝了兩步便重重跌倒,李察哥倒也反應快,借力在馬鞍上托了一下,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也跟著就地一滾,摔得頭昏腦漲,還沒等站起身,就有四五個漢軍士兵持兵器圍了上來。
一個漢軍士兵一腳將他手中的長槍踢飛,跟著一個飛撲,便將李察哥坐在屁股下,一把腰刀已經橫在了脖子上:“勿動,動則死矣!”
又有三四把腰刀橫了過來,有個漢軍士兵找不到位置,乾脆將腰刀抵在了李察哥的肋下,仿佛要威脅他的腰子一般。
將李察哥押到史文恭麵前時,史文恭已經派了李彥仙繼續追擊逃走的西夏殘兵去了,他大笑地盯著李察哥:“你這廝倒也能逃,我聽聞遼末帝耶律延禧善逃,不曾想黨項奴也出了這般人物!”
李察哥頓時滿麵通紅,作為黨項人,他最受不了“黨項奴”這個稱呼,你漢人是強盛過,但還不是被我黨項人奪了西北,做了百餘年奴仆麼?
他的頭盔已經被摘了,五花大綁地跪倒在地,仍舊不服氣地抬起頭來,想要好好看一看史文恭,就是這人將他逼到了絕路。
史文恭滿臉都是灰塵,入冬後的西北風如刀割,故而漢軍也提供了羊脂油塗臉防凍,隻是史文恭這一路追擊,哪裡顧得上個人形象,一張臉已經沾滿了灰塵和雜草,仿佛是個野人一般。
李察哥左右望了一眼,圍上來的漢軍將士皆如史文恭一般,他長歎一聲,低下了頭,準備迎接自己的命運。
“說說吧,你想怎麼死?”
李察哥這種人物,肯定是留不得的,西夏宗室有個李仁孝投降當作代表、彰顯朝廷對投降皇族的善意就足夠了,所以史文恭心情很不錯,李彥仙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老部下,李彥仙立功,他這個老上級也會跟著沾光。
看到李察哥默不作聲,史文恭又放縱似地大笑了起來,這一路追擊,漢軍攜帶的戰馬就沿途丟下了一半,還有數百士兵掉隊,但總歸是生擒了此獠,也不枉費他如此拚命了。
“你既不肯說,那便一刀砍殺了,也替劉法老將軍報仇!”
史文恭一直覺得李察哥這個所謂“西夏名將”的水分實在太大,尤其是王倫替劉法正名之後,他認真研究了當初劉法兵敗的戰例,隻覺得童貫死得太輕鬆了!
聽到“劉法”這個名字,李察哥掙紮了起來,早被史文恭的兩個親衛上前一步,扯住發辮,一刀梟了首級。
“將首級以石灰醃了,快馬送去長安府,也叫禦營劉正彥為父祭拜一番!”
劉正彥就是劉法的兒子,在趙佶時代曾出任朝奉大夫,王倫稱帝後,將他安置在南北衙禁軍中,如今駐守東京,是晁蓋的部將。
至此,西夏最後一支反抗勢力就被徹底消滅,肅州主動投降,城內的黨項貴族、漢人官員人等,都被漢軍押送,向著長安府而去。
與眾將商議後,史文恭確認了功勞,便將功勞簿上報,考慮到河西走廊路途遙遠、補給困難,於是李彥仙仍舊回駐沙州敦煌,史文恭分兵駐瓜州,酆泰則繼續鎮守肅州。
馬靈沒有跟著史文恭一起,而是向敦煌城出發,他要在這個冬天繼續查訪,為大軍挑選一條進兵西域的合適道路。
因為按照去年年初王倫與眾臣、將領們商議的對策,滅西夏從來不是朝廷對西北用兵的結束,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朝廷打算引導漠南漠北諸部殺向西域,同時經河西走廊殺回高昌,再度向西域諸國宣告中原王朝的歸來!
因此漢軍對西域的攻略,仍舊分為三路,嶽飛在漠北整合諸部,沿著陰山以北向金山方向進發;韓世忠在漠南,以石秀為向導,從陰山以南攻打金山以南,也就是唐朝時的北庭都護府。
史文恭自然要從河西走廊西進,帶領著高昌回鶻與東喀拉汗國兩個小弟,繼續向西進發,第一階段的目的地是蔥嶺,也就是要重建唐朝的安西都護府。
王倫給史文恭下了一道口頭的秘密指令,一定要阻止綠教在西域的繼續傳播,哪怕是扶持佛教,讓西域佛事再度昌盛,也要將綠教攔在蔥嶺、七河地區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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