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禁軍右威衛屬於“旅”級的軍事編製，常駐三千名火炮兵，有各色火炮二百餘門。
一旅轄三營，第二營的營副指揮使金朝棟是金鼎的大兒子，金鼎如今在遼東出任都督府都督，他是梁山諸頭領中結婚最早的那一批人，所以他的大兒子金朝棟三年前就從京師武備學堂畢業。
梁山步兵第四、第五營是最早使用老式虎蹲炮的，所以金鼎作為梁山中最早接觸火炮的頭領，誇一句火炮專家也不為過。
受老爹影響，金朝棟從小就被逼著學算術、學數學，從京師武備學堂畢業後，就被老爹求情，被“叔父”王倫送到了南衙禁軍中任職。
以金朝棟的資曆，他本來是做不到一營副將的，但炮兵從來都是高學曆兵種，再加上盧俊義與他老爹的關係也不差，在盧俊義的照顧下，金朝棟就頂了個“代營副”的名頭。
想要擺脫這個“代”字，金朝棟很清楚，他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本朝不講究蔭官，漢軍這個體係內又是隻看能力不看出身的，他老爹在炮兵群體中的名氣極大，若他不能有所表現，難免要被人在後麵說閒話，說“虎父生犬兒”。
張維國的指令傳到後，金朝棟眼看劈山炮已經就位，深吸了一口氣，親自操持一門劈山炮，向著河陽城東門方向發射了第一發炮彈。
作為漢軍中投入使用的最大型號的火炮，劈山炮很奢侈地以鐵丸為炮彈，以江南最好的絲綢為火藥包，就連引火的麻線都是選用最好的蜀地麻。
第一發試射，是為了給後續劈山炮指明靶心，金朝棟這一發火炮打得很漂亮，直接命中了河陽城的東門，激起了大量的煙塵。
若能直接破開城門，自然是最好的，但煙塵散去後，舉著望遠鏡觀望的諸將領們都搖了搖頭，顯然河陽城內的守軍在城門後以土囊堆積，堵塞了城門，火炮是難以轟開的。
金朝棟悄悄地在袍子上擦了擦手心，當著一眾叔父輩的上級麵前發射第一發火炮，他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作為長子，他本可以躺著繼承老爹的爵位，但是梁山諸將的眾多子女都留在京師，王倫照看要求得緊，哪個子弟不求上進、一心學紈絝，皇帝陛下可是真的敢將他們提進宮中教訓一頓的。
看看皇後的親弟弟、陛下的小舅子趙承先吧，都被皇帝陛下打出心理陰影了，老實乖巧的很。
小孩子上學時候就沒有不調皮的，金朝棟記得他還在讀小學堂的時候，有一次因為貪玩，家庭作業寫得一塌糊塗，被王倫知道後，叫去皇宮挨了十戒板，屁股都被打腫了。
等到父親難得回京師，他又挨了一頓打，從那以後金朝棟就格外老實，那兩頓打他才知道，皇帝叔父的手勁兒跟他老爹一樣狠啊！
王倫的嚴厲管教，讓東京城內街頭的紈絝子弟幾乎絕了跡，長大成熟了的金朝棟也不再埋怨父親的嚴厲，他自然是不敢抱怨皇帝陛下的，想到太子今年也要大婚，金朝棟覺得，或許打下大理國，就是送給太子和皇帝叔父的最好禮物。
“左偏二寸一，再射！”
炮兵們迅速忙碌了起來，依舊是金朝棟操持火炮，他通過望山大致瞄準了方向，是河陽城東門偏南大約二十步的方位。
有了第一發試射的成功，金朝棟的信心十足，檢查完畢後，看到炮長將身後的三角紅旗升起，他舉起了火把，點燃了引線。
在漢軍的第一發火炮發射後，城頭觀望的高量成就被親衛們護在了中央，有官員勸他下城，但高量成拒絕了。
對於漢軍火炮的威力，高量成已經相當了解了，大半個月前鮑旭出現在羅伽湖東岸，與羅伽蠻部聯手擊退了高量成派出阻攔的軍隊，他就對漢軍的戰術有了更多的了解。
漢軍有一種小型的、一名士兵就可以扛著走的火炮，在山地作戰中威力極大，再配合以漢軍的弩手，打得大理國軍隊毫無還手之力。
高量成的幕僚們一致討論後認為，漢軍若要攻破河陽，隻能蟻附登城，用火炮直接炸塌城牆是不可能的。
第一發命中城門的漢軍火炮也證明了這一點，所以高量成需要繼續觀望，以確認漢軍火炮的真實威力。
眼看漢軍陣前騰起一股白煙，緊跟著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高量成顧不得許多，連忙俯身探看，看到東門南麵城牆的腳下，鑲嵌了一顆黑乎乎的鐵丸，足有大半個球身露在外麵。
高量成頓時放下心來，若想要擊穿兩丈餘厚的夯土城牆，隻怕漢軍按照這個頻率發射三個月都未必能夠成功。
然而二十門劈山炮隨後相繼開火，巨大的白煙將漢軍的陣地籠罩，以金朝棟發射的第二枚炮彈為圓心，漢軍的劈山炮在城牆上砸出了一片不規則的小坑洞。
盧俊義放下了望遠鏡，他很有耐心，或者說他不得不逼迫自己要有耐心。他這一路大軍，已經抽調了超過三萬人的規模，距離出發點的南寧府越遠，後勤壓力也越大。
若是在其他行省，朝廷大致都已經修繕了官道，後勤運輸損耗並不算大，但攻入大理國，或者說進入特磨道的羈縻州之後，道路難行，盧俊義不得不讓前軍的推進速度放緩，以跟得上後勤的補給推進速度。
樞密院並沒有強行規定他必須在何時占據河陽城，但作為宿將，盧俊義也清楚，趕在六七月之前奪下鄯闡府，那麼大理國的戰事基本就可以宣告結束了。
段正嚴雖然暗中投靠朝廷，但高氏未敗，羊苴咩城就不會有任何動靜，哪怕在開戰之前，盧俊義曾經與大理國內的軍情司密探聯絡，要他們轉告段正嚴，但段正嚴的回應很敷衍，也讓盧俊義無話可說。
段正嚴表示他就是一個虛君，沒有任何實權，若高氏不除，他也無法聯絡其餘大理國內的實權貴族們。
所以河陽城之戰，漢軍必須要獲勝，隻要擊敗了高量成，大理國內其餘觀望的世家貴族以及諸部蠻，就會順勢響應，朝廷拿下大理國就幾乎沒有太多阻礙了。
第一輪劈山炮的射擊結束後，很快第二輪火炮集射又開始了。
這是一場有趣的戰鬥，漢軍以火炮遠程射擊，城頭的高氏私兵就這麼靜靜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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