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的孩子已經於那無解的詛咒中消亡了;
甚至為了規避詛咒的範圍,勾逸亡還不能將黑球視為自己孩子的一員。
隻能將其視為自己孩子的遺物,視為可以被玩家和那些鬣狗般的文明所使用的資源。
設定如此,無從抵抗。
黑球幽幽
“我們……不,我的創造者們在數十萬年前,在您的帶領下,剛發明出現實透鏡,發覺現我們的現實為虛假,陶沃姆注定滅亡時,並不氣餒。”
“相反,我們同您團結一致,共克時艱;這個世界不行,我們就去其他世界尋找自救的方法;”
“連長城最初的串聯,也是由您是神靈,所有世界線的您都是您這一特性的幫助下而完成的;”
“那真是一段絕望與希望並存的日子,我們一起努力,好像滅亡的命運同我們越來越遠,永遠不會到來了一樣……多麼美好。”
勾逸亡抿嘴:“可惜。”
黑球回應:
“可惜,詛咒還是沒能阻止;我們的人丁還是在快速滅絕,我們大批大批的死亡,最終在徹底消失前,向您提出了最後一個請求——”
“請您離開,我們不想死在您的麵前。”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對父母最可怖的詛咒,對孩子又何嘗不是?
勾逸亡搖頭:“我答應了?”
“您答應了,卻不是答應離開,而是想升入更深更遠的地方,甚至想侵入玩家的世界,去尋找拯救我們的方法;”
“被您凝練成手杖型的神格,大概也是在嘗試突入玩家的世界失敗後而破碎丟失的;”
“在此期間,您因深受重創而失憶,陶沃姆也終究徹底消亡;隻留下了像我一樣的遺物。”
“可失憶的您,卻還在拚命尋找解救我們的方法,在我們已經滅亡的事實下,注定徒勞的方法。”
“您會產生被我們追殺的感覺,大概是像我一樣的遺物派出了造物,想要告知您陶沃姆最後的話語的原因。”
“……所以,追殺我的不是你們,而是我不想承認的事實,對吧?……我一直在逃避事實。”
黑球果決搖頭:“您不是在逃避,是為了我們一直在努力。”
化作黑線的勾逸亡默默捂住了臉,在深受重創的當下,一脫離虛空,自己的記憶與邏輯大概又會開始喪失和紊亂,可這居然是命運對自己施下的憐憫。
可他很快把手拿開,按在自己臉上狠狠揉搓幾下:
“好啊,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接受……你們……辛苦了。”
接受孩子的滅亡,接受遺物的辛苦。
“隻是你們不惜派出那些造物,想替我的孩子告訴我的話語究竟是什麼?”
勾逸亡問,伸手,輕輕在黑球表麵摸了摸,構成他的黑線變換,漸漸有了不同常人的人型。
“是一個問句,”黑球回答:“陶沃姆最後想對您問一個問題:”
“我們是您的驕傲嗎?”
勾逸亡愣愣,低頭黑線構成的身形終於凝練——凝練成陶沃姆人本來的樣子,這個種族在這方宇宙中最後的遺像。
“……當然,”勾逸亡回答:“你們是我配不上的驕傲。”
這句認可的話語,陶沃姆人無從聽見。
隻是父親在孩子墓碑前的低聲呢喃。
勾逸亡的身形再次崩裂,最終還是變回了人類的形狀。
而黑球說起陶沃姆時,也不再會自稱“我們”。
早已滅亡的文明跨越萬年,終於在這條世界線與創造者完成了最後的告彆。
從此,隻留下稍顯輕鬆的黑球和勾逸亡,他們彼此卸下了肩上山一般的重擔。
勾逸亡向黑球低笑:“可彆說這是無數世界線中我和他們的第一次告彆。”
黑球也回以爽朗:“當然不是第一次,以後也會發生許多次;”
“隻是身為遺物和見證者,無論這告彆發生多少次,再多次;”
“我也不可能會聽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