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金熱愣愣,馬上低頭“抱歉,是我狂悖了。”
左吳狠狠吸氣,努力平複情緒,卻想起為什麼窩金熱會被關到這裡——不還是因為他即便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臭脾氣嗎。
不繼續作死他就不是他了。
果然。
窩金熱又把頭緩緩抬起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陛下作為人父,有朝一日注定會看著女兒出嫁的;而我聽說任何蟲族的女王都會有複數的伴侶,有的甚至可以接受自己麾下所有雄性部族的基因,畢竟所有雄性對女王來說隻是繁衍部族的工具,這麼一想,我隻是想當駙馬之一,或許已經是相當卑微的暢想……”
左吳緩緩轉向鈍子“在星海聯盟安排死刑會不會有些複雜?我想來個盛大的行刑場麵。”
鈍子堅定搖頭“不會,而且行刑場麵要多大都行,我願意貢獻自己所有的私房錢。”
窩金熱隻能馬上跪下,五體投地,用上了他畢生所學的諂媚語言,竭力訴說自己隻是因為饑餓產生了幻覺,才會說出這樣的語言。
左吳聽著,緩緩將手從監獄的格柵上移開,那裡已經被自己捏為齏粉,最終還是深深吸了幾口氣,忍住了把窩金熱直接拍死的衝動,卻沒有取消死刑的預約。
鈍子也是。
她默默把注意力移回工作軟件上,看著窩金熱身份上“囚犯”的字樣,自己預定是要給他一個新身份的。
想了想。
鈍子隻是把其上的“囚犯”字樣給改成了“偽軍”。
……
或許用“偽軍”來形容當下的窩金熱很是合適,因為他的宣誓條目之一,就是其家鄉的利益與他再無糾葛,和叛國已經無異。
隻是“叛國”的行為在如今的世界可並沒有多罪無可赦——星海之中本身就有許多酷愛遷徙,四海為家的族群,對家國觀念天生就無比澹薄。
甚至身為海妖的艾山山本該就有類似的性格,彆說“國”了,連“家”對海妖來說都是個稀罕玩意兒。
也正因為如此,哪怕因舊帝聯的覆滅,艾山山她身處母星的同胞雖多半也逃不開全滅的命運,卻從來沒讓她流露出任何懷念之情。
就是換做幾年前,艾山山也絕難想象自己會為了一個政權這麼用心的東奔西走。
因此。
為了逃開因為說錯了話而愈發逼近的死刑命運,窩金熱比想象中更加上心
“我的家鄉一直在訴說自己武德充沛,說地球是通過武力手段奪去,但事實上,這大概隻是一種狐假虎威——”
“地球所處的位置……很適合原生的生靈與文明發展,因為它所處的位置是在銀河獵戶座懸臂,算是相當偏遠,不是什麼戰略要地。”
“也因此,按照我對史料的研究,它應該是通過一次又一次的交易和轉手,最終成為我家鄉的領地的;甚至其移交沒有什麼專門的文件,而是在某個大型條款中半賣半送的附加……陛下,這麼說您不會覺得冒犯吧?”
左吳搖頭,地球雖是純血人類的家鄉,但同自己還是太過遙遠了些,其被當商品任意交易的命運沒有引起什麼多餘的感想。
隻是左吳有些好奇“既然地球聽起來沒有這麼重要,那你家鄉用它來‘狐假虎威’又是怎麼回事?”
“很簡單,因為後來帝聯發展起來了,強盛的時候能震懾四方,弱小的時候也是一方區域性霸主,”
窩金熱在努力吃著營養膏而補充著體力
“純血人類會相互厭惡,還更進一步恨上了作為起源的地球,才特意回避收複故土的事算是一樁秘辛,星海中知道的很少;大家看到的是我家鄉霸占著帝聯母星這麼多年還安然無恙,自然會對我們多幾分顧忌。”
原來是這樣。
左吳把頭抱起,腦海中繪製著那顆水藍星球的模樣“你們不是人類之後,地球的唯一一任主人,卻能在上麵挖到人皮麵具,難道它此前沒有經受其他文明的開發嗎?”
“沒有,至少我們接手時它還保持著相當的原生態,有著千年前人類相互攻伐作戰的痕跡,也豎著各類星艦的發射架,儘顯人類離開母星時有多匆忙,但詳細經過我們還是沒有理出什麼完整的脈絡,”
窩金熱回憶
“千年前,星海中六百萬文明幾乎在同一時刻發現了超空間航道,繼而齊齊湧入銀河的頭一百年間,可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成文的曆史也沒記錄多少,大家好像是陷入了同一種開拓的狂熱一樣。”
左吳點頭,忽然發現窩金熱人皮麵具下的眼睛好像在窺視,在觀察自己會不會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反應。
這是他發起的什麼挑戰嗎?左吳饒有興致的想了想,忽然有所明悟“我記得,你對索林原蟲感興趣,是因為想要借助他們邁入銀河之外,對吧?”
窩金熱眼中燃起亮光“陛下好記性。”
“你還說過,你想去銀河之外,是因為想要追逐一個曾從銀河邊緣掠過的巨物,對吧?”
“陛下的記性令人望而生畏。”
“你馬屁拍偏了,”左吳咧嘴,表情又變得鄭重
“你剛才又特意提及了千年前六百萬文明近乎同時發現超空間航道的事,難道你是覺得,大家能邁入星海,同銀河和那巨物擦肩而過的事一定有什麼關聯嗎?”
窩金熱駐足“沒錯,陛下,這確實是我的猜想之一……按我研習的曆史,似乎在千年前的地球上,有關人類或者生命的起源理論中,天外造物論很有市場——就是生命是天外來客所播撒的種子,落在地球上後才漸漸演化出後來的燦爛的。”
“按照這個思路往下想,若那曾和銀河擦肩而過的巨物,真的是給星海生靈創造能邁向星空的條件的主宰,那是否意味著巨物所向,才是生靈共同的真正家鄉呢?”
“歸根到底,我也隻是個想要追尋故鄉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