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吳也猜不出大汗的目的是什麼。
但有小灰這句話就夠了。
小灰能想到的,大汗肯定一一有針對。但世上哪有完美無缺的計劃?能不能驅逐大汗的人格喚回灰風,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左吳呼氣,低頭,不知道是對姬稚喃喃還是在向大汗妥協,低頭又低聲“那……來唄。”
大汗轉過頭來,他甚至雀躍的漂浮而起“行,太好啦!至於流程,也是我們商量著來唄?”
“來唄。”
左吳點頭,機械又麻木。
在這之前,誰又能想與人馬娘的婚禮會是這樣的場麵?隻是忽然抬頭,看見龍嘴之外,仿佛為了慶賀婚禮被最終定下一般,“煙花”的熾烈和燦爛到了一個全新的高潮。
左吳高興不起來一點。
多出來的那點燦爛,是外麵自己的麾下,原本預定為黛拉餞行的隊伍,在與並不信任的鏡弗的配合下,與燎原部隊的戰鬥到達了白熱化。
想為黛拉餞行的隊伍裡當然裡有離姒和夕陽,作為黛拉朋友的兩小隻。理所當然,夕詢道和離婀王就是為了照料他倆的女兒,也會跟上這隊伍。
出於離婀王與她丈夫一起背棄了各自家園的原因,離婀王本來不打算在燎原的遊牧戰艦麵前露麵的,但現在已經由不得她選。
好不容易斷斷續續收到的信號中。
那夫妻倆的機甲——獸石和尤缽沙塔已經出艙,在與遊牧戰艦對峙片刻後,便已經開始在槍林彈雨中相伴起舞。
左吳有些不解,夫妻倆是因為什麼,為自己的新帝聯奮戰的?燎原內部又不是沒有接納帝聯人的例子,而那邊又一直保留著離婀王的王號,離婀王隻要想,就一定能回去。
為什麼?
這忽然冒出的問題一下子奪走了左吳所有的注意力,連自己的婚禮是如何準備就緒的也沒有注意。
回過神來,場地已經準備就緒——便是在無限神機古奧玄複的兩抹花紋之間,為引力所扭曲的光線形成了緊貼地麵的無邊草原,顆顆青草皆是難得一見的純黑。
有長長的紅毯鋪就,紅顏映著黑草,映襯得這麼鮮豔,紅得像血。
人馬娘仿佛被什麼東西牽動著,竟像一匹真正的馬般,被機械的牽引到了紅毯的那端。
然後,她卸下了牽引著無重力實驗室的繩索,實驗室緩緩敞開艙門,臉色發白的黛拉也在二公主的攙扶下緩緩走出,被神情繃緊的姬稚緊緊護在身後。
即便是現在。
那經由燎原的灰風打了下響指,給左吳展現出的能顯示出情緒流動的光幕,還在緩緩流動。
同樣,人馬娘的蹄子每每不安的在無限神機表麵輕踏一下,都會有屬於她的光芒出現,融到這古老的黑球裡麵。
即便是現在,無限神機內部那正被孕育著的,獨屬於燎原的神靈,還在侵吞著姬稚的情緒。
看久了,左吳也能大致猜出光幕的每種顏色分彆代表著什麼情緒,現在,縈繞在姬稚身邊的是不安的紫,黛拉身上也差不多。
全無喜氣洋洋的紅色或粉絲。
……該死。
婚禮不該是這樣的。
在姬稚和黛拉之間,左吳決定先安慰一下黛拉。畢竟接下來還有足夠的時間給人馬娘。
隻是該如何安慰呢?左吳一時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隻是靈機一動,把自己剛才心中浮現的,對離婀王和夕詢道的疑問向黛拉拋出。
黛拉驚了一下,她稍稍抹了把臉“爸爸!你不擔心燎原的大汗竊聽嗎?”
“沒關係了,難道我現在替離婀王說說好話,上麵的燎原艦隊就不會進攻他們了嗎?”左吳搖頭“嘿,現在我欠夕詢道和離婀王的人情也還不清了。”
“……爸爸,可能你不需要還。”黛拉小聲說。
左吳搖頭“為什麼?‘他倆是自願幫我,我沒要求他們’這個理由,可說服不了我自己。”
“不是的!”
黛拉快速搖頭,卻低頭看見縈繞在自己身邊的紫光在不斷被“地麵”的花紋吞噬,有些著惱的跺了跺腳
“我以前不小心聽到過離婀王阿姨,和離姒夕陽談心,至少對阿姨來說,她是有過把離姒夕陽送回燎原的打算的,甚至這想法還挺堅定!”
“但現在不一樣啦,對阿姨來說,一個已經有了失敗例子的神靈,和爸爸你比起來,肯定是爸爸你更靠譜啊!”
左吳笑了下,確實。離婀王和夕詢道也是仁聯事件的親曆者。他們也親眼目睹過那巨人的解體。會有今天的選擇不算離譜。
隻是,自家女兒說自己比燎原的巨人靠譜,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不,哭和笑都不適宜現在的場麵,任何一點多餘的情緒都會成為地下那在快速發育著的神靈的養分,最好的選擇,就是心如鐵石,澹漠的結束這一切。
自己要冷漠才對!
左吳這麼想,甚至已經打算吸收掉自己多餘的情緒了。
隻是抬起頭時,看見小灰在朝姬稚走去。她倆低聲說了幾句,好像有了一點小分歧。然後,人馬娘在飛速搖頭,同時也在向後倒退。
但小灰還是不由分說的抓住了她。
然後。
一身潔白且華麗的婚紗出現在了姬稚身上——婚紗當然是小灰的擬態。
姬稚一瞬間看自己看得癡了,下意識間,她抬頭看向左吳,又像被燙了下一樣收回目光,飛速拉了下蕾絲手套,似是在遮擋她不知何時在手背上留下的傷口。
左吳也發現自己全部視線被奪走,更發現自己終究做不到心如鐵石。
人馬娘也是,她身邊縈繞著的代表緊張的紫色,此時緩緩浮現了一點動人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