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吳硬著頭皮繼續“對,否則這個世上為什麼會有棄嬰。而且灰風,你不是已經做出了選擇麼?你說了,那神靈是‘惡心’的神靈。”
“哈哈,這個詞我自認為沒有用錯。你如果能和我換一換感覺就好了,會知道她……就像一個種在了荒漠中的七葉樹,明明生在沙漠,卻最是耗水,像想把整個世界都吸乾和吞噬。”
灰風眯眼,被她自己抓住的手指也是越抓越緊,捏出了白痕
“以前仁聯被她吃乾抹淨了,現在她又在吞噬燎原。大汗已經為她獻上了生命,還有這麼多可愛的太空鯨,那些我一手看著長大的小家夥……”
“她還遠遠沒吃飽。”
左吳打了個寒戰,又望了望身後已經離的遙遠的“無限”和“終極”。獵物總會希望離獵手遠些,越遠越好。
仁聯隻有一個,被那崩塌的巨影壓覆後,再也沒有一個平行世界可以再現它的輝煌。難道說,神靈作為無數平行世界的唯一,所要喂以的養料也是無數平行世界的共同?
難道燎原的大汗想要自己記錄了仁聯最後瞬間的錄像帶,想要確認的也就是這件事?
該死。
左吳咬牙“所以,灰風,放棄她,趁她還遠未成熟。這一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灰風的頭稍稍昂起“可這是大汗最後的心願……不,就算不是,我也……”
“左吳,你是純血人類,而我現在擬態的也是人類。我的問題或許也隻有你能回答了。”
左吳點頭“但說無妨。”
灰風終於轉過頭來,她的身後,是多麼廣袤又駭人的純白“你說,作為人類,有愛或不愛自己孩子的自由,對吧?”
“對。”
“可不愛自己的孩子,甚至遺棄自己孩子的,通常會被叫做‘人渣’,對吧?”
“……對。”左吳點頭,回答的是如此艱難,他已經知道灰風想問的問題是什麼了,卻根本來不及做好回答的準備。
可能永遠來不及。
果然。
灰風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我問你,作為人類,想成為一個更好,更優秀,為他人所敬佩,交口稱讚的人,這樣的想法,也是作為人類的本能嗎?”
是,當然是。
雖說擺爛和躺平之類的詞,在它們剛誕生時就熱度不減,直到現在。但若不是生活相逼,不是克服不了努力的痛苦,又或者有人拿走了太多本該屬於自己的酬勞回報乃至尊敬的話。
誰又不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呢?
隨便問個小孩,問其將來的夢想是什麼,也一定會得到諸如“警察”、“軍人”、“宇航員”和“科學家”之類代表了榮耀和高尚的職業,誰會生下來就想做個混蛋和人渣?
小灰輕輕吸氣,忽然張開雙臂,似是在伸懶腰,又好像是在擁抱廣闊無垠
“所以我觀察的不差嘛。哈哈,我把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寫在我擬態的本能裡了,看來沒有做錯嘛。”
“隻是為什麼,我在一再挑戰著這本能呢?我想當背棄誓言,背棄燎原的背叛者,想當一個不愛和遺棄孩子的人渣?我想做的怎麼全是壞事,我難道注定就是這樣的一個混蛋?”
“欺騙,背叛,然後到頭來,什麼都抓不住,這就是我的報應?”
“報應嘛,我接受,沒啥的。我活了這麼長時間,什麼沒見過,隻是這報應……”
“怎麼還是有點痛啊……”
左吳看著她。
燎原的灰風忽然捂住她的胸口,越捂越緊“左吳,我問你,你的小灰既然和我本質是同一個人,那她有沒有遇到過和我差不多的問題?”
“算了,不問你,我要自己看!”
左吳隻見周圍的環境又一次發生了改變,本來姬稚和小灰和自己間隔了無限神機計算出的無限遠,而現在這無限遠作為一個參數,被調小的不少。
隱隱約約。
姬稚和小灰的模樣浮現。
她們間氣氛有些僵硬,都把各自的眼神撇開,不去看互相。
為什麼?
燎原的灰風也狐疑,稍微再現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其表情忽然變得格外精彩。
是姬稚和小灰一道,看見了一個無限神機推演的未來——
在左吳的強烈要求下,小灰終於幫左吳解決了他永遠無法獲得天然子嗣的問題。而姬稚也成了眾多女士中的頭一個。
望著血液報告的姬稚喜出望外。
可一段時日後,姬稚忽然變得無法適從。
因為隆起的腹部不是姬稚的馬身,而是她的人身。
這不符合常理!駰族所有的重要器官都放在馬身裡,人身的腹部出了內裡的食道外,就是強健的肌肉了!
但推演中的小灰卻在她耳邊低語“沒辦法的,這是為了克服左吳卷顧不得已的方法。”
“我給你……新擬態了個器官,放在你的人身裡。唔嗯,擬態的器官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這樣……我是不是也能算,左吳孩子的母親了?”
無限神機的推演陡然終結。
真正的姬稚和小灰相顧尷尬。
但燎原的灰風卻愣住,接著牙齒都在打顫“哈,我因為孕育和孩子的事這麼痛苦……另一個我卻這麼輕佻?”
“憑什麼?“
卻看見燎原灰風打顫的牙齒已經化為滔天的怒火,以至於讓她撕開了“無限”,直直向小灰撲去。
憑什麼?
憑什麼?
憑什麼?!
左吳沒來得及阻止,眼眸已經被撕開的無限中,所浮現的一個人影吸去了目光。
一個名詞突兀浮現,映在腦海,再也驅趕不掉。
“神靈”。
而被撕開的“無限”,好像也讓外麵的通信信號稍微能流進無限神機一點。
是鈍子的聲音,鈍子在通信中如此惶急“該死,該死!全體注意,我們被背叛了!”
“離婀王她投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