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南知道時間對於，芯片行業來說意味著什麼，按照摩爾定律，芯片大概每隔18個月便能夠更新一代。那麼本來就已經落後的情況下，他們彆說與西方發達國家，就是亞洲鄰國之間的差距也會越來越大。
鐘魚其實明白李正南的心情，就是不甘心隻做技術代工，但是鐘魚卻不是很著急，現在華國說白的也沒有合適芯片產業生存的土壤，電腦都沒有完全普及，手機就更談不上了，大家衣食住行都還沒有解決，他們的芯片就算投產了又能提供給誰？是需求量大的發達國家？他們憑什麼和發達國家競爭？是技術優勢，還是成本更低？還是做本土需要的電視劇和收音機麼？
沒辦法形成產業化，芯片研發出來再牛，賺不到錢都是白搭，沒有任何一家企業能夠在長期沒有回報反哺的情況下，無限製的投資。研發最終還是要落實到市場檢驗上，不適應市場，沒有需求，強行投產就隻違背基本規律。市場經濟下，所有資本都是奔著掙錢去的，西方一些發達國家本來就已經領先很多了，誰的技術更先進，誰的成本更低就能獲得更多的利潤。
而且他們現在落後的，也不隻是這幾千萬投資的事情，這些年他們不僅失去了技術優勢，更失去了市場占有率，沒有利潤作為回報滋補，就無法形成良好的產業循環。
鐘魚覺得這不是他們一個小小的致一能夠解決的問題，他們也需要宏觀的支持。
鐘魚收回了自己雜亂的思緒，語氣輕鬆的說道，“李老師，我這還沒吃早飯，你們應該也還沒吃吧，要不大家一起吃個飯。”
李正南這才看著實驗室一屋子人，想著自己這一著急，都還沒有給鐘魚介紹過，趁著這個機會，剛好可以好好認識一下。
致一的食堂其實就是在院子後麵，建了一個簡易的磚房，也沒有塗抹石灰，紅色的磚頭和水泥都裸露在外。一個穿著整潔的中年婦女遠遠地看著李正南一行人進來，才把留的飯食端出來，還熱情的招呼，“老師們快吃，等會兒怕又要涼了。”
鐘魚看著隻有饅頭，配著米粥和榨菜。是一點兒葷腥都沒有，轉頭就說，“老師們，怎麼能隻吃這個，腦力勞動營養要跟上，我們現在條件是不好，但是雞蛋還是吃得起的，以後每天早上都額外加個雞蛋。”
大嬸倒是開心點頭，積極的進廚煮雞蛋去了。
李正南沒有出聲阻止，當著這麼多同事的麵兒，是該讓鐘魚好好表現一下，這裡都是業內精英人才了，誰會真的在意這一兩個雞蛋，隻不過鐘魚的話，聽著讓人熨帖。
路上李正南都和鐘魚介紹了，鐘魚一律尊稱為老師。大家都知道他們現在還能坐在這兒，多虧了眼前這個瘦弱的年輕人，也沒有把她當外人。
剛坐下來，一個稍微年輕的老師開口，鐘魚才知道李正南為什麼這麼生氣，上周領導們來致一視察，為了馬上要召開的電子計算機跟大規模集成電路會議做鋪墊，領導一開口就是，問致一能不能在一年內追上美國。李正南當場沒有忍住，甩了臉子，讓領導沒有下的來台。
年輕老師的開口，讓吃飯的眾人本來已經熄滅的怒火又重新燃燒了起來。
“一年趕超英法美，打破尖端迷信？又要全民大搞半導體是吧。明天報紙的主題就是，胡同裡的大媽們用火爐子都能弄出半導體來。”
“東光怎麼沒的，這些人是還沒有吸取教訓，一群人閒得無聊，對電工廠的地板都能批判一兩年。”
“我們和世界的差距是怎麼被拉開的，是一點數都沒有。”
鐘魚用手撕著饅頭，靜靜的聽著大家的抱怨。看來這積怨已久，發泄出來也挺好的。
最後還是黃一林開口，把話題重新繞了回來。黃一林也是華清計算機係的老師，算是李正南的師姐，還不到50歲的黃老師，已經是滿頭銀絲了，李正南曾經說過，前兩年她的研究正在關鍵階段，卻被因為經費緊張被叫停了，後麵就大病了一場，頭發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白的。
鐘魚看著眼神清亮，麵頰卻布滿溝壑的女人，能夠想象她和同事數年研究，辛苦的研究成果，就因為一句話而終止否定，當時有多麼痛苦。
李正南又才說起這次芯片設計出現的問題。技術上的事情，鐘魚聽得是半懂未懂，也給不了什麼建議，看著一群人，把好好地早飯又變成了小型討論會，也是無奈的搖搖頭，真是一群科研怪人。
最後他們討論結束了，鐘魚才開口，“老師們壓力不用太大了，我一開始投資就明白，芯片行業就是一個需要長期投入巨大的行業，一旦落後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趕上的事兒，就像是一列高速行駛的列車，如果我們在前一個車站沒能上去，現在還想上車，隻能等待選好地點和時機。所以現在不能太過著急。”
鐘魚表態就是讓大家放寬心，自己不會脫離實際提要求。不是什麼情況都不懂的老頑固。她才從美國回來，一年內趕上美國就是一個笑話，十年內能趕上就不錯了。
黃一林神色柔和的衝著鐘魚點了點頭，其實在座的人，現在還能聚在一起，一是愛國熱情，打造華國芯片的夢想，這群人在國外物質生活肯定會更好，二是對於李正南的信任，雖然對於鐘魚的年齡和經曆有些擔憂，但是相信李正南的人品，李正南願意跟著鐘魚合作，說明鐘魚是一個值得合作的夥伴。不過現在鐘魚能夠當場表態，也是安了大家的心。他們年紀都不小了，真的不想花好幾年的時間白折騰一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