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奇向人類的青銅器伸出手，在觸摸的瞬間青銅器沒有產生任何魔法能量的波動，青銅的神鳥古樸精美，單純地承載著早已消逝的祈願。
他緩緩觸摸著青銅器表麵流暢的紋路，心裡湧起一股屬於人類的情感。人類見識過法師先祖的無所不能，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那些偉力，用自己的方式去記錄所見所聞。劉子予在旁邊說了許多探測青銅器的參數，結論他早已想到，僅僅就是青銅器而已。
“看看邊緣的那些晶體。”羅奇說道。
微微凹陷的圓形環帶裡反射著微光的，是金屬結構裡鑲嵌著的晶狀顆粒。羅奇憑著這段時間在高地法師和封印之地的經驗，已經能夠猜測出這些晶體隻是某些能量存儲體的殘留，現在應當已經完全熄滅了，所以這裡才會對戰鬥法師的能量測試不再產生任何反應。劉子予的測試結果也是如此。
他的注意力被鳥型青銅器附近的一塊地麵吸引住了，那裡看起來像是有一塊燒焦的痕跡。看起來像是原始人類在青銅鳥附近進行過祭祀，原則上這是可能的，但是羅奇隨即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早期人類想要在始祖法師的造物上留下痕跡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想到這裡他的手已經丟出了一道火苗，想要試試看金屬底座能不能輕易產生燒焦痕跡。火苗才落地就被劉子予一道咒語收走，她看都不看他，手指翻飛地在地麵上建立了一小塊沙盒合理試驗場，閃電伴隨著火球落在小試驗場裡，“看起來自然界能產生的一般性火焰都不能帶來痕跡，似乎也不導電。這些痕跡應該是始祖法師自己造成的。不要自己上手行嗎，羅奇？”
羅奇眨了眨眼，“時間緊迫。”
“那就彆添麻煩。”劉子予不客氣地說。
“所以這些痕跡一定是始祖留下的。”趙教主插嘴進來，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劉子予身邊，“你覺得這麼多圓形光圈，是不是意味著始祖法師曾經在這裡使用過大型法陣？這樣的拓撲分布我從未見過？也許是某些早已失傳的宏偉魔法。你方才說這裡的魔法能量與整個封印之地都是隔斷的，始祖法師一定是將這裡獨立出來，專門進行特殊的魔法。”
“也許吧。”劉子予說道。
“人類竟然把自己做的青銅器擺在這裡，真是愚蠢可笑。不過人類起碼意識到了這裡的神聖，還算識貨。”
焚蓮者顯然都這麼認為，已經有人開始吟誦著上古語言進行讚美，有人俯身仔細研究著燒焦的痕跡，互相討論著究竟是什麼魔法能在這樣的金屬表麵上留下痕跡。
還有人建議把這尊醜陋的青銅鳥融了。隻需要一個小小的魔法，就能做到。
劉子予讓他閉嘴，如果敢亂動就先把那個人融了，那個焚蓮者看著趙教主的臉色才忍耐了下去。她看向了一直沉默的羅奇，“怎麼還生氣了呢？”
跟她生氣？羅奇驚訝地看了劉子予一眼，隨即搖搖頭。“我在想，人類為什麼在這裡擺上一隻鳥。”
“人類現在都不算聰明，在始祖的時代隻是動物。”有個人插了一嘴。
“這是一隻神鳥，人類製造了自己的神器。”羅奇思索著，下意識輕輕撫摸著青銅器，像是在渴望著跟上古的人類溝通。人類無法將自己複雜的意識留存在容器中與千年後的人對話，但他們依然質樸地表達著信息。
他又一次抬起頭看向金屬穹頂，“他們製造了一隻鳥，將鳥放在圓環的中央。這就意味著，他們曾經見過有鳥自圓環中央拔地而起一飛衝天，或是曾經見過有鳥降落在圓環中央，又或是兩者都有。”
“說的是什麼鬼話。”有人低聲抱怨著。
“每一隻巨型圓環中都有一隻巨鳥往來飛行。你們才是蠢貨，如果你們多了解一些人類，你們早就想明白這裡是怎麼回事了。”羅奇沒有再解釋，他回頭找燕灝，“定位一下，這裡有沒有巨型物體，如果我們能找到一艘殘存的鳥……”
戰鬥法師從不問為什麼，燕灝幾乎立刻就回答了他，“有的。我來帶路。”
羅奇在戰鬥法師的帶領下飛快地穿行在巨型圓環之間，每一個圓環中間都被擺上了一座青銅鳥，隻不過這些青銅鳥尺寸不一，最大的不過一人高，最小的隻有足球大小。他不再耽擱，沒有停下來細看。在跑過了十幾個巨型圓圈以後，終於有一座塔出現在光照範圍內。
據燕灝估計，塔的位置在這塊巨型空間的正中間。羅奇驚訝地看著這座金屬塔，它的結構呈現著怪異的扭曲，仿佛曾經在某種巨大的壓力下變形，看起來就像是發生了坍塌。金屬的坍塌？這座塔也並不在圓圈裡，塔身表麵刻著鋒利流暢的線條，乍看之下有些像青銅鳥身上的線條，隻是更複雜了一些。
沒有哪一位法師能說清楚這座金屬塔曾經用來做什麼，劉子予匆匆檢查之下隻是說裡麵有複雜的晶體結構，但也早就熄滅了。羅奇覺得它有些像是燈塔，他說不準，這隻能算是牽強的想象。他也很失望，他希望看到的不是這個。
“頭兒，還有一個比這個更大的。”燕灝注視著黑暗說道。“探測魔法回饋的信息很模糊，我知道我們距離它已經不遠了，但是它似乎能躲避大部分的魔法探測，所以反饋的信息很少。沒有熱反應，不反射魔法能量脈衝，甚至不產生回聲。我隻能感知到它的一部分輪廓，如果它的結構是對稱的，那算起來它應該相當大，中心點應該就在某一個圓環內，像是符合你的要求。要不要去看一下？”
“看一下，最後看一下。”羅奇克製不住好奇心，下了個決心，“看完我們就走，不再探測了。”
燕灝像是看出來他很著急，琢磨了一下乾脆拎起羅奇的胳膊。羅奇暗道一聲要遭，來不及拒絕，人已經被拽進扭曲的空間，再閃現出來的時候，他差點就吐了。
但他立刻被分散了注意力，他要找的東西找到了。
燕灝製造的小型光源亮了起來，就在他的麵前，一座巨物靜靜地佇立在圓環中央，像一尊抽象的藝術作品，光滑、冷峻、毫無機械感，通體呈現暗灰色。它的整個結構渾然一體，仿佛從一整塊物質中雕刻出來，形體呈現出了流線型。如果再往回退幾步，遠遠地看著它，一定會覺得它有些像現代藝術下的巨大飛鳥，又或是海中巨鯨。
冰冷的壓迫感幾乎奪走了羅奇的呼吸，他已經是第二次見到它了。
第一次，是在異形遙遠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