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奇。”劉子予打破了羅奇的思緒。在艙室的一角，堆放著一些器物，看起來都是青銅器物，略有些粗糙，跟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
羅奇走過去看了一眼，以他粗淺的博物館經驗，他大概隻能猜出是商代早期的青銅器樣式，工藝粗糙，但這堆器物裡已經出現了青銅鳥的形體。人類一直在模仿這艘……飛船……的形態，隻是加入了許多浪漫的想象元素。
劉子予指著牆角的一麵銅鏡給羅奇看，鏡麵已經氧化，她把銅鏡翻了過來，背麵的雕刻很像飛船內部船體上出現的晶體圖案。
“人類用自己的想法模仿了始祖法師的技術。”羅奇說道，他們想要雕刻飛船上的晶體線路。
“還有這個小型的培養皿，除了尺寸以外，其他結構跟我們見過的那些都類似。他們為什麼要單獨做一個小型的罐子？除非這裡是可以移動的，就像人類的飛機……”劉子予輕聲說著，又咬了咬牙才換了個詞，“或者飛船？航天器？”
劉子予的聲音在羅奇的腦子裡響起來，她又把自己集中的意念輻射了出來，羅奇覺得劉子予好像已經習慣拿他當個接收基站了。【這裡有那麼多停機坪，這就是一座機庫，是不是？始祖法師……隨便他們是什麼東西，他們曾經開著幾百艘飛船到處穿梭，隨意飛到其他行星？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瘋了？】
【如果我的腦子再這麼隨便亂響，我才要瘋了。】羅奇回複道。
停了停，羅奇又送給了她一條信息，【你怎麼知道整個封印之地就不是一艘飛船呢？這難道不像個母艦嗎？】
劉子予臉色更蒼白了一些，她沉默了下去。
“堅強一點。”羅奇低聲說，轉身離開了這裡。
在接下來的四個艙室裡，隻有一個很特彆。他們撞進去的時候就吃了一驚，整個艙室都被人類入侵了，人類的始祖把這裡布置成了一個祭祀場所。艙室的最中央是一座以青銅棺槨為中心的祭壇，棺槨前擺放著青銅鼎，旁邊堆滿了打磨精致的玉石。祭壇上方懸掛著青銅麵具。與羅奇曾經見過的三星堆青銅麵具並不相同，這些麵具更像獸麵，但在工藝和設計上明顯又有著一致性。
“這像是麵具崇拜。很多地方都曾經出現過人麵崇拜的痕跡，青銅鼎上的獸麵人臉，陶罐上的野豬人臉，甚至三星堆的麵具。”烏蘇突然對羅奇說道。“我以前就曾經想過，人類似乎知道很多我們的事。他們知道人隻要戴上麵具，就可以是猛獸，也可以是其他人。”
羅奇沒有回答，他知道自己也沒有必要回答，烏蘇比他想明白的更早。人類的祖先一定目睹過始祖法師的通靈，甚至看到過始祖法師變成其他人。
祭壇的下方堆放著一些龜甲和獸骨，看起來像是焚燒之後留下的殘餘，應當是人類占卜的用具。
羅奇拿起其中最大的一塊龜甲，古人類創作的簡單繪畫還殘留在上麵。一群人圍繞著從天而降的大鳥跪拜，另一群人揮舞著胳膊翩然起舞。在大鳥更上方更上方的地方，有三顆星辰格外明亮。不知是不是人類認為通過這些儀式，能將已經離開的法師始祖重新召喚回來。在人類的眼中，始祖法師應當就是天神。
“獵戶座。參宿七。”劉子予看著羅奇手裡的東西悶悶不樂地說道。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烏蘇低聲說道。
“什麼意思？”劉子予問道。
烏蘇接口答道，“意思是上天命玄鳥降落在地球上，生下商族的始祖，商族從此以後就在這片廣闊的殷土上定居。古帝命令武湯去治理四方。後麵還有幾句，說的都是商族平定四方，子孫繁茂，生活富足的意思。這是《商頌·玄鳥》，是商人的後代祭祀祖先的頌詩。人類的曆史學家認為商部族以鳥作為圖騰，現在看來就是這些鳥了。”
劉子予的臉色有些陰鬱，“那倒是沒說錯，人類確實子孫繁茂，生活富足。”
羅奇咳嗽了一聲，猶豫著說道，“彆那麼小心眼，你不是喜歡關歆月嗎？”
“那是兩碼事。”劉子予含糊地說道。
“你看，共患難容易，共富貴難。”
“胡說八道，這有什麼關係？”劉子予道。
“確實說的不準確。換句話就是，既怕兄弟過得苦，又怕兄弟開路虎。”羅奇麵不改色地說道，繞過青銅鼎，開始觀察後麵的青銅棺槨。
如果他沒有想錯的話，那應當是一座青銅棺槨，至少形製跟後世的棺槨很像，尺寸也適合裝一個人。青銅表麵的紋路在極力模仿著飛船上晶體走線的路徑，以現在人類的眼光來看，這就像一塊粗版本的青銅晶體板，集成電路的周邊。
“我沒有！”
羅奇思索著，碰了碰青銅棺槨，沒有任何魔法的痕跡，貨真價實的人類出品。如果要他推，他肯定是推不開的，如果要他用魔法，他可能會把棺槨炸開。
“羅奇，難道你就沒有任何情感挫折嗎？你沒有覺得受到傷害？烏蘇大法師，你也覺得很痛苦不是嗎？還有你趙法師，你真的很奇怪。”
“法師世界給我的挫折和傷害比這大多了，我本來就百毒不侵。”羅奇隨口說著，思索著另一個層麵的問題，隻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個仿佛沒聽見劉子予提問的趙教主。
“可你從哪裡來，這是一個本源問題，是涉及到自己的存在的問題。隻要是人，就難以回避這個。”劉子予說道。
“你這樣說我突然想起來杜正一還不存在於這間艙室，我們也得在輻射量上升為詛咒之前想辦法離開。抓緊時間啊，兩位確實存在的法師。你們二位，誰幫我開這個棺材。”羅奇回頭問道。
“開棺？”劉子予這才意識到那個青銅的大櫃子是什麼，她眨了眨眼，有些怪異的猶豫，“那不好吧，我不想乾。”
“沒事少看點人類的影視劇和文學作品，做個有尊嚴的執著追求本源的大法師，劉師妹。你難道還覺得人類祖先的屍骸能詐屍嗎？快點給我打開，讓我看看裡麵。”羅奇說道。
“我來吧。”烏蘇說道。
羅奇立刻閃開，烏蘇的魔法能力穩定而恰到好處，青銅棺槨的上半部分就像個抽屜一樣滑動著打開，最後安全地落在了旁邊的地麵上，內層的青銅棺材也隨即被打開。
“謝謝。”羅奇客氣地說，上前趴在了棺槨上往裡看。
果不其然，一副骸骨平平無奇地躺在棺材裡麵，身體上散落著綠鬆石、貝殼、瑪瑙和古玉，應當是死者生前佩戴的首飾。時間流逝，死者未能死而複生，連穿著珠寶的繩子都已腐爛消失。
劉子予忍不住好奇心，緩緩地也靠近上前，跟著羅奇向裡麵看。“這就是人家的棺材，你發現什麼了？”
“發現一切都很正常。”羅奇說道。
劉子予有些無語。
“那這個人會是……始祖製造的人嗎？祭祀詩裡提到的第一個商族祖先？”
“好大兒把自己葬在出生的小屋裡？”羅奇搖了搖頭，“他是誰不重要，我想他隻是想要複活。不過這不重要，我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