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看得清楚，皇上如今糾結的人無非是雍親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三人。
但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如今可都是雍親王的親信。
尤其是十三阿哥，每日對雍親王上頭的很，四哥長四哥短的。
若是皇上將來將皇位給了十三爺，那隻怕十三爺能雙手將皇位捧著送給四爺。
皇上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至於十四爺，他看的倒不是很清楚，早些年他們兄弟的感情並不好，這幾年突然親密了起來。
他們兩個或許有一爭，或許又沒有。
不過皇上早早的便讓老十四走了武將的路線，皇上的心思李光地如今也是愈發的摸不透了。
“那……老二呢？”
康熙帝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李光地苦笑。
康熙帝對胤礽的感情還真是深。
難不成康熙帝還打算三立太子不成？
但是李光地又不想多說胤礽的不好，免得惹了康熙帝生氣。
“愛卿怎麼不說話了？”
李光地隻能硬著頭皮道“皇上，先太子兩次被廢，想來皇上心中已經有了他不能繼任大清皇位的理由。”
康熙帝臉上雖然閃過了一絲薄薄的怒意，但是很快就緩過來了。
他知道李光地說的沒錯。
胤礽雖然曾經是個非常合格的儲君，但如今他已經不再合適了，或許是他在位的時間太長了吧。
“也罷，便選老四吧。”
這陣子老四照顧他照顧的無微不至，偶爾還會管他一兩句。
這種體驗對康熙帝來說有些新奇。
不過也深深讓他感到了胤禛在心裡也是將他當做阿瑪的，而並非是皇上。
如今他老了，倒是格外的念感情。
隔日，康熙帝那邊便下了旨意，說讓胤禛來籌備這次的除夕夜宴。
大家一下子就精神了。
皇上選了胤禛來籌備這次夜宴，豈不是說明皇上如今心中屬意的人便是胤禛了嗎？
萬萬沒想到，原來皇上自己都不看好的胤禛，如今居然成了香餑餑。
這下子大家都羨慕起了已故的費揚古將軍。
還是他有遠見啊。
前後將兩個女兒都嫁給了胤禛，其中一個還是尊貴的嫡女。
如今沒有任何人比烏拉娜拉一族，更緊密的綁在胤禛這輛戰車上。
胤禛第一時間和宜修分享了這份喜悅。
“小宜，你說的果然不錯，如今皇阿瑪是看到了我的付出了。”
宜修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恭喜四郎。”
胤禛又笑了一會兒，才板起臉說道“接下來你要說什麼我知道的，雖然我有了籌辦除夕夜宴的機會，但我還是要保持警惕和謙卑，也要時常去看皇阿瑪，絕不能因此狂妄自大。”
宜修失笑，緊接著又警惕起來。
他前世便是一個賢良的皇後，處處勸誡皇上，可是最後卻得到了那樣一個下場。
這輩子他也應該少些勸誡才是。
“弘暉前兩日回來了，你帶著弘暉一起吧，弘暉也很想皇上了。”
胤禛會意。
此時他自己的皇位都沒到手呢，他自然也不會惦記提防弘暉。
除夕夜宴當天，康熙帝的身子已經好了大半。
雖然坐在龍椅上，他還是有些病懨懨的，但精神已是不錯。
胤禛在這次的家宴上，沒有搞什麼花頭，規規矩矩辦了。
不過考慮到今年康熙帝登基剛過五十年，胤禛還是彆出心裁的多準備了兩個節目。
康熙帝看得眉開眼笑，感覺精神都通透了。
弘暉也為康熙帝準備了新年賀禮，乃是自己雕刻的葫蘆。
東西雖不貴，但用心和寓意極好。
康熙帝龍顏大悅。
弘曆雖然年紀還小，但是他給康熙帝作詩一首。
“新年鐘聲即將響，春風送暖花先放。
歲月匆匆又一年，願君安康福滿堂。
舉杯共飲千杯酒，攜手同遊萬裡疆。”
康熙帝雖然覺得他作詩不咋地，但他畢竟年紀還小，他還是誇讚了弘曆“弘曆小小年紀，就能作出如此詩句，賞！”
宜修在下頭聽著，微微撇了撇嘴。
前世她沒怎麼關注過弘曆，原來他這麼小就愛作詩了。
他那些詩還不如令妤做的呢。
宮中的熱鬨散去，康熙帝臉上紅潤了許多。
他來到了倚梅園，看著紅梅白雪，想到了年輕的時候。
“三德子，擺駕出宮。”
康熙帝頓了頓，“去胤礽那裡。”
三德子趕緊勸著，“萬歲爺，您現在身子還沒好全，您……”
康熙帝打斷了他，“罷了罷了。”
三德子想寬慰康熙帝幾句，但是不知道說什麼。
“不然你將他召進宮吧。”
三德子聽了，隻覺得康熙帝對胤礽當真是用情至深。
他連忙應下，然後叫人快速去請了胤礽進宮。
胤礽雖然名義上是庶民，卻還沒有庶民那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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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圈禁在了府裡。
每日無所事事，隻能鬥雞遛狗。
偶爾他也會想起自己當太子的時候，遙遠的仿佛一場夢。
今日除夕家宴，他卻隻能窩在這小小的天地之中。
突然宮裡的人來傳旨了。
胤礽馬上跳了起來。
聽到是康熙帝傳他，他心裡更加高興了。
他連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又請那公公多等自己一會兒。
他去將胡子都刮乾淨了。
隻是他的新衣服很久都沒有做了，現在還穿著前幾年的舊衣服。
靠近養心殿的時候，他竟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胤礽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養心殿裡。
此時養心殿裡空蕩蕩的，康熙帝坐在那裡身子佝僂著。
胤礽的眼眶忍不住發酸。
“皇阿瑪。”
康熙帝聞言抬頭。
他猛然間發現自己最寵愛的兒子也已經老了。
他幾乎還想的起來，他還是一個小嬰兒躺在自己懷中的時候。
“保成。”
康熙帝叫的還是他的乳名。
胤礽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保成，你可恨我？”
胤礽連忙搖頭。
“兒子隻恨自己糊塗，怎麼會恨皇阿瑪呢？”
康熙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保成，我在位50年了。”
“你這個前太子，如今年紀也已經不小了。”
胤礽屏住了呼吸。
他曾經確實很怨恨，康熙帝為何要在位這麼多年。
但那都是小事兒。
他曾經最想不通的是，康熙帝下旨殺了索額圖。
他知道那是皇上的平衡之術。
但是康熙帝在對索額圖下手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皇位，並沒有為他這儲君猶豫一瞬。
“或許是這樣讓你著急了。”
胤礽沉默不語。
他是著急。
但是他也從未想過害了康熙帝。
康熙帝自顧自的說了幾句，見胤礽隻是沉默，他笑了笑。
“或許今日我不該叫你進宮來。”
“兒子並沒有這個意思。”
康熙帝擺擺手。
父子倆一時沉默無言。
康熙帝已經看出來了，他不讓胤礽走，胤礽是不敢走的，他叫人叫他送我回去。
養心殿再次恢複了寂靜。
康熙想到了今日的夜宴，又開始惆悵。
“這樣的好日子，不知道還能再繼續幾年。”
此時養心殿裡隻有他和三德子，以及外間侍候的幾個小太監。
康熙帝浮沉大半生，到最後隻有三德子一直陪著他。
“皇上說嚴重了，奴才以為皇上定然萬壽無疆。”
三德子最近已經習慣了康熙帝的喜怒無常。
他雖然將康熙帝當成家人，但他知道自己隻是奴才，有什麼真心話是不能對康熙帝說的，嗯。
“三德子，你說朕是不是該退下了？”
康熙帝冷不丁的問了這一句。
天呐，這是他這個奴才能聽的嗎？
三德子滿心震撼。
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在康熙帝也並不是要聽他一個太監的建議。
或許皇上隻是自己發發牢騷，因為見過了胤礽，所以有許多話要說。
“朕做了五十年皇上了。”
“從六歲開始。”
“朕將孩子都熬走了幾個。”
“或許真的是到朕該退了的時候了。”
“朕去做太上皇，頤養天年。”
“這樣的日子也不比現在差。”
三德子聽的膽戰心驚，康熙帝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他這該不會又是在試探什麼吧？
可是現在養心殿裡離康熙帝最近的隻有他三德子一人。
皇上試探他一個奴才做什麼？
肯定是他的錯覺。
康熙帝沒有再說話，三德子放下了一顆心。
第2天，李光地帶著陳廷敬進了宮。
陳廷敬自從辭官致仕以後，就再沒見過康熙帝了。
他們君臣好些年，幾乎是從年輕的時候，一直到了如今這般年紀，感情自然是旁人無法比擬的。
他看到康熙帝和李光地的反應一模一樣。
康熙帝看著比他還要虛弱的陳廷敬，“免禮吧。”
康熙帝給他們準備了一桌酒菜，“今日我們不是君臣，隻是三個多年的老友。”
陳廷敬在來之前就得到了李光地的消息，知道康熙帝今天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康熙帝問起了他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