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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鹽課司(1)(1 / 1)

梟起傳!

李永仲抬手舉杯至唇前,借茶杯的遮擋微微一笑。

這個周三貴,說話不淨不實,甚麼鄉間地主,甚麼被人攛掇,甚麼小有收獲,聽聽就好。倒是最後說的差人催逼完鹽應該是真的。以李永仲看來,多半是合股的一方坑了周家一把,曆來鹽井一事,開新井必得到鹽課司報備,由鹽課司定下交鹽數目,這其中貓膩非同尋常,一個不好,鹽課司的吏目大使給你一年定額數百萬斤,叫你欲哭無淚。這周家多半不知道此節,叫人坑了還摸不著頭腦。

“開井之前,家兄也著意將規矩章法打探一番,又信誓旦旦地同家裡說,這合股之人是他換了庚帖,兩肋插刀的把兄弟,必不會有事。”周三貴唉聲歎氣,麵團團的一張臉皺得猶如帶褶的包子,“但差人催逼日緊,家裡都慌了神,都道說已然完清,如何又要繳鹽呢?我兄長那幾個朋友又找不著人影,這才打發我上宜賓的鹽司來問個明白。”

講到這裡,周三貴從椅子上費力站起,鄭重地理理衣裳,對李永仲深深彎下腰去,行了個大禮,懇求道“在下也知道行為魯莽,舉止唐突,但此事事關我周家上下幾十口人家財性命,還望仲官兒看在相逢即是有緣的份上,救我一救!”

李永仲在周三貴行禮之時已經閃過一邊,此時一邊歎氣一邊將他扶起,按著他坐下,臉上流露真情實意的同情來,就好似一個悲天憫人的俊秀公子。他歎口氣道“雖說小弟家中祖業便是鹽,但畢竟年幼,其中門道隻窺得一二,今日說給周兄聽,並無十分把握。”

周三貴陪著小心殷勤地給李永仲倒了杯茶,麵團似的兩個臉頰擠出一個諂媚的笑來,連連點頭道“都說同行是冤家,這本是行裡的秘辛,仲官兒願同分說數分,就是我周三貴天大的運氣,再要貪心,就是神鬼不容。”

“那好。”李永仲點點頭,從筷筒裡抽出一枝來,蘸了茶水在桌麵寫畫,“周兄,你可知國朝有開中之法罷?”

“知道知道。”周三貴頭點如雞啄米,“便是我等鹽商運鹽至邊,憑借此可換鹽引。”

“正是。不過這開中之法,國朝嘉靖年間就日益崩壞,”李永仲在桌上寫了個大大的崩字,“可惜雖是良法,但貴人多有窺視,占窩甚多,到得弘治年時,改開中法為商人以銀代米﹐交納於運司﹐解至太倉﹐再分給各邊﹐每引鹽輸銀三四錢不等﹐致太倉銀多至百餘萬﹐國家的財政收入驟增。”

周三貴佩服道“仲官兒真是自有錦繡心胸!這等事,我等商民從來糊塗,從沒有人像仲官兒一般理麻得清爽明白!”

“謬讚謬讚。”李永仲嗬嗬一笑,筷子頭在桌上輕敲兩下,續道“不過我川鹽又有不同,鹽井鹵氣同出,不必柴火便可熬煮,比起其他一類更為便利;加之灶戶日益困頓,逃亡者甚多,現在全靠商民繳鹽,因此鹽司有‘願為代納陸續支鹽者,照依井場就於數內每錢減去三分,以作商人之利’。”

“那,那!”周三貴頰肉抽動,額上黃豆似的汗珠顆顆滾落,他蹭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失魂落魄道“我家從沒聽過此節!家兄朋友曾告家兄,我等每年以鹽換糧,可得巨利!”

李永仲輕歎一聲,道“看來周兄家定是在此處遭人算計。四川離邊地甚遠,開中法早不施行,若真是如此,周兄家大難將臨啊!”他沒說出口的話周三貴自然也很清楚——能夠每錢減三分以作讓利的前提是商人代為支付灶戶課銀,但周家深信以銀換糧之說,因此從未繳納課銀,如今差人催逼,那自然就不是什麼小事了,說不得,就此全家傾覆也是尋常。

周三貴忽然渾身一個激靈,似乎這才清醒過來,他兩眼赤紅,氣喘如牛,原地轉了兩圈,猛地往前一撲,不顧桌上茶水四濺,一把拉住李永仲的袖子,兩包淚含在眼睛裡,連聲哀求道“仲官兒,仲官兒,李兄!你要救我一救啊!周家上下數十口人,這這,我們兄弟日後有何麵目去見祖宗啊!”

說到情真意切之處,竟然嚎啕大哭,茶棚的小二和掌櫃縮在一邊,目光中帶了好奇又夾了輕視地往這邊看,李永仲輕輕巧巧地將自己的袖子從這位周兄的手中拽出來,施施然地站起來彎下腰,無限遺憾地往他肩膀上一拍,道“唉,誤交匪人,真讓人痛心啊!”

周三貴哆嗦了一下,視線躲閃飄忽,咳嗽兩聲,慢吞吞地直起腰,囁嚅道“這個,多謝仲官兒……”

李永仲撣了撣擺緣,慢悠悠地坐下翹了個二郎腿,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吐出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周三貴惴惴不安的臉,翹起一邊嘴角悠悠然地說“周兄啊,我便有個疑惑,想要請你給我解惑。在鹽司門口,大名鼎鼎者有之,富麗堂皇者有之,年富力強者也有之,而在下一為年幼,二為樸實,三為無名,”他輕笑一聲,盯著周三貴徐徐開口“周兄是如何就認定我可為你解惑呢?”

“這,這……”周三貴一時汗如雨下。

“周兄家逢此大難,讓人同情,但我也想一問,鄙人何德何能,就讓周兄如此看重?看重到將家中秘辛托付過來?周兄啊,”李永仲長歎一聲,他也是真的不懂,“莫非你真是欺我年少?欺我不通人情世事?”

周三貴身子一凝,哭喪著一張臉,嘴巴開開合合,最後乾巴巴地憋出一句話來“怎敢,怎敢……”

抬頭看看天光,李永仲將杯中殘茶一口飲淨,叫來小二會賬,最後轉頭對周三貴不客氣地直白開口“周兄,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小弟自問之前同周兄你無有瓜葛,周兄卻居心叵測。言儘於此,小弟在鹽司還有要事,周兄好自為之吧。”

如果說之前周三貴還算勉強可說是哀泣之色,現在可就是魂飛魄散一般。他用與他那肥胖身材全不相襯的靈活衝到李永仲身邊,死活拽著他袖子不放,“仲官兒!仲官兒!”他實在是急狠了,“你聽我說一句!聽我說一句!”

他語速又急又快,“我所說之事是真的啊!家兄被人所欺,差人催逼課稅,急切之間哪裡能拿出那許多來!家裡計窮之下,便想到鹽司來碰碰運氣,不求免脫,隻求給些時日!但又沒有門路,我在鹽司徘徊數日,前幾日,忽然遇到提舉老爺送一個少年公子出來,便狠狠心想去碰碰運氣,那少年公子聽了便同我說,某日鹽司點卯之前我可在此地等一個人。”

李永仲嗬嗬一笑,道“看來這人定是我了。”

“正是正是。”周三貴竹筒倒豆子吐露了個乾淨,“那少年公子隻說,我可將此事說給這個人,若最後此人願意給我援手,他便為我向提舉老爺周轉緩頰。”說到此時周三貴也尷尬得厲害,他咬咬牙,沉聲道“我亦知此事行得荒唐,但就同我先前所說,周家數十丁口,合家錢財,俱看我此次鹽司之行結果如何,那小官人若真能為我家分說一二,便是要我性命又如何!”眼光清明,哪裡有之前怯懦遲鈍之態!

李永仲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周三貴所說少年公子,他一聽就知道是誰,隻覺得此人當真是能當得一句天真爛漫,當年相見之時就覺得他很是有點癡氣,數年不見,這點癡氣看來是變作一點癡念,深種靈台不滅了。

他結果小二遞給他的馬韁,翻身上馬,對著追出來的周三貴喝道“你同那小官人說,我已是知道他是誰了,周家的麻煩既然他自己攬下,便得自己想法子了賬!此事原同我不相乾,他這想一出是一出的,仔細他家老爺的家法!”說白一勒韁繩,滇馬長嘶一聲,歡叫著甩開四蹄,隻一會兒功夫,就再不見人影了。

周三貴急得原地團團轉,又是搓手又是剁腳,嘴裡連連念叨“這下好了,人也跑了,也不知道這小官人還認不認賬?”轉了兩圈,方才喚了轎夫,心中一腔鬱悶地上了轎子,徑直走了。

鹽司門口,叫進的商人一個接著一個,眼見得人越來越少,天色也快要大亮,李永仲卻還是不見人影,何泰恨不得自己分身出去找到他才好。正急切間,突然聽見青石板路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再抬眼一看,李永仲騎著馬一路小跑著過來了。

何泰大鬆一口氣,趕緊幾步上前,正好接了李永仲下馬,這才覺出一顆心在胸腔子裡跳得凶狠,貼身的中衣全被汗水,不由埋怨道“仲官兒這是要一去不回啊!我在這裡險些等得心焦!”

李永仲哼了一聲,將韁繩甩給跟班,臉色不虞道“本想著去湊個熱鬨,看個耍子,沒想到自己倒被彆個戲耍一回。倒也沒甚大事。”

何泰一呆,旋即想到某事某人,試探著開口問了一句“仲官兒是說……”

“還能有誰?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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