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修告辭離開後,唐風年若有所思。
書案上的案卷攤開著,他的目光卻不在案卷的白紙黑字上,反而像在發呆。
窗明幾淨,落針可聞。
他作為大理寺官衙裡最大的官兒,彆人路過他辦公的門前時,都不約而同輕手輕腳,不敢出聲打擾。
石師爺顯然是個例外。
他端著一遝新案卷走進來,放到書案上,直接問:“風年,剛才我遇到李大人,他好像不太開心。”
“他是否找你幫忙?很為難嗎?”
唐風年把李修的情況告訴石師爺,然後進一步說:“師父,我懷疑李兄這次是被彆人故意刁難。”
他甚至懷疑到錦衣衛的陸大人身上,不過他暫時不敢明說。
石師爺歎氣,說:“突然收到這種委任,確實有點倒黴。”
“據說,那些不想外放的候補官員一般會采取裝病的策略,把不喜歡的官職躲過去,等待下一次委任。”
“李大人為何不效仿一二?”
唐風年搖頭,道:“李兄不是那種貪圖享受的小人,他憂國憂民,想儘力讓邊關安穩,讓百姓安居樂業。”
石師爺肅然起敬,豎起大拇指,說:“李大人的覺悟,至少超過世間九成人,就連我,也不如他,哎。”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當初他為石子正謀官助力時,沒少四處奔走、疏通關係,目的就是讓石子正謀到有升官前途,同時又適當有些油水的肥差。
像遼東邊關那邊的官職,他和石子正都避之唯恐不及。
石師爺暗忖:李大人卻沒嫌棄,反而帶著希冀去赴任,為國為民,配得上“大丈夫”三個字。等會兒我給子正寫信,對他提一提此事。
眼看石師爺忽然專注想事情,唐風年便沒再提心裡的那個懷疑。
不過,從大理寺官衙回家之後,唐風年與趙宣宣說悄悄話時,再次提起李修可能招人刁難,所以才被派去邊關做官。
“但願是我多慮。”
“但是,陸大人當時的態度讓我忍不住懷疑。”
趙宣宣把食指豎到嘴唇前,“噓”一聲,輕聲叮囑:“不管是不是,咱們都裝作不知道,免得得罪小人。”
唐風年點頭讚同,暫時沉默,心裡依然有點難受,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連累李修了。
趙宣宣卻沒有負罪感,沒有主動讓自家背黑鍋,不過她想一想,為了幫唐風年減輕心裡的負擔,出謀劃策:“等李大人摸清遼東邊關的情況之後,咱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儘量幫他們。”
唐風年重新露出溫暖的笑容,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伸出右手,輕捏趙宣宣的臉頰,說:“對極了。”
“與其勾心鬥角,不如出錢出力,讓邊關從危險可怕變得不可怕。”
以前,他外放到田州和成都府,剛開始時,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難關,但後來,兩個地方都變得越來越好。
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攀登,隻怕有心人。
趙宣宣眼神狡黠,拍開他的手,不讓捏臉。
平時,她看見小閨女調皮搗蛋時,才會捏小閨女的臉。
唐風年溢出笑聲,轉身去書房翻看輿圖,分析遼東邊關的地理位置特點,然後去書架上查找關於那邊的書。
乖寶忽然跑進來,問:“爹爹,你找什麼?我幫你找。”
唐風年笑道:“關於遼東邊關的書,之前可能沒買,明天去書坊看看,多買一些回來,慢慢看。”
然而,乖寶花一小會兒工夫,卻在書架上找到好幾本相關的書籍,遞給唐風年,問:“爹爹,遼東邊關真的很危險嗎?”
“朝廷為何不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唐風年坐下來,一邊翻書,一邊回答:“千百年來,曆朝曆代,邊關一直是危險的地方,同時也是保護國土的第一重屏障。”
“但是,從來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
“有時候,依靠公主和親,暫時和平幾年。有時候,利用主動出戰,把敵人打得苟延殘喘,便能和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