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在吃果,甚至故意離開堂屋,去屋簷下站著,看睿寶和順哥兒打架,顯然對妞妞的畫像不感興趣。
一聽到妞妞的名字,他就忍不住想起那件醜事,心裡毫無喜悅。
王俏兒恰好注意到王洋走出堂屋的背影,眼裡的笑意變淡,暗忖:洋洋這孩子,越來越孤僻,一點也不關心妞妞。一母同胞的龍鳳胎,從小一起長大,咋變成這樣?上次,嫂子還托我對姑母說,讓姑母給洋洋做媒,我哪裡說得出口?
於是,她乾脆裝作忘記了,沒幫韋春喜提那事。
其實,王洋心裡也憋著話,沒有勇氣對王玉娥說出口。
來這裡之前,韋春喜特意叮囑他,讓他提一提想做師爺的事。
此時,他不好意思說,甚至肚子裡窩火,暗忖:什麼都讓我去說,我哪有那麼大的麵子和厚臉皮?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七寶玩夠之後,就去廚房幫忙乾活。
王玉安特彆稀罕這個懂事的外孫子,直接拿一塊切好的海鴨蛋給他吃,笑道:“你去玩,彆來廚房把衣裳弄臟。”
七寶吃得津津有味,說:“不怕臟,反正天天洗。”
反正洗衣裳的人不是他,他沒那個煩惱,笑嘻嘻地幫忙燒火。
王舅母也喜歡他,笑問:“七寶啥時候考秀才?”
七寶一聽這話就臉紅,心虛,說:“恐怕考不上,太難了。”
王舅母笑道:“現在是你表姐夫當官,考秀才的事也歸他管。”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和洋洋明年肯定都能考上。”
她不是開玩笑,而是真心這樣想的。
七寶卻不敢苟同,笑容不翼而飛,一本正經地說:“外婆,這種話千萬彆被外人聽見。”
“作弊是壞事,要被官府嚴懲的。”
“考生作弊,要被剝奪功名,剝奪科舉資格。”
“縣令做主考官時,如果幫忙作弊,要被革職查辦。”
他顯然也不是開玩笑。
王舅母嚇一跳,瞬間笑不出來了,內心忐忑,怦怦跳。
她還不死心,又辯解:“不作弊,隻是讓你表姐夫睜隻眼閉隻眼,多關照關照,也不行嗎?”
七寶搖頭,小眉頭微皺,說:“也不行。”
王舅母唉聲歎氣,非常失望。
王玉安打圓場,爽快地說:“不行就算了。”
“反正吃穿不愁就行,不一定要考秀才。”
王舅母一邊炒菜,一邊嘀咕:“不考秀才,念書乾啥?”
“這麼多年白念了,束修那麼貴。”
“就因為念書念多了,咱家洋洋連農活都不會乾,連菜和草都分不清楚。”
“如果讓他去山上撿蘑菇,他肯定分不清哪些有毒,哪些沒毒。”
“以後咋辦?”
她的嘴巴囉裡囉嗦。
等到吃飯的時候,她忍不住又把這話說給王玉娥聽,指望王玉娥幫忙想想辦法。
王玉娥一邊啃雞骨頭,一邊暗忖:我又不是神仙,我能咋辦?
趙東陽伸筷子夾炒豬肝,笑道:“大不了多念幾年書,多考幾次。”
“以前,我送阿年進考場時,看見有些書生頭發發白,起碼有五六十歲了,還在考科舉呢!”
“咱們這些不念書的人,反而享福,不用去擠科舉的獨木橋。”
“念書,是最苦的。”
王舅母露出尷尬的笑容,笑得比哭更難看,想象自家孫子五六十歲還一事無成的樣子。嘴裡明明吃著香噴噴的回鍋肉,心裡卻感覺格外苦澀,拔涼拔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