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人間逐漸昏暗。
官府後院,小兒子喝完藥汁之後,靠在賈夫人懷抱裡,無精打采,昏昏欲睡。
這時,賈知府回來了,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刮孩子的圓臉蛋,逗一逗。
小家夥立馬用小手把賈知府的大手推開,堵起嘴巴,不樂意,還發出不高興的假哭聲。
但賈知府偏偏手賤,又伸手來逗他。
幾個大孩子在京城的國子監念書,家裡隻剩下這個小兒子最好玩,像個開心果。
換作以前,賈夫人肯定忍氣吞聲,但今天她見識過另一個女子的硬氣,於是現學現用,對丈夫嗆聲:“兒子三歲,你兩歲。”
“左手癢得慌,就用右手去撓!彆煩孩子,他剛吃完藥。”
以前,這種話,她隻敢在心裡想想,不敢說出來。
賈知府挑眉,大吃一驚,明顯感覺妻子變得跟平時不一樣了,仿佛從溫熱的白開水變成了噴射的辣椒水。
他尷尬地收回手,摸鼻子。
小家夥睜開眼睛,看向尷尬的爹爹,忍不住發出稚嫩的笑聲。
“哈哈哈……”
他一笑,兩個大人也跟著笑,尷尬瞬間煙消雲散。
賈夫人默默鬆一口氣,暗忖:夫君沒生氣,我以前真是太老實了,白白憋屈那麼多年。以後,我要多學學李縣令夫人,揚眉吐氣。何必忍著?
賈知府在旁邊坐下,忽然歎氣,說:“那個李夫人恐怕不簡單。”
“我已經派人去查她和李縣令的底細。”
“夫人,如果她再來找你,你千萬彆得罪她。”
賈夫人嘴角上揚,微笑道:“我挺喜歡她,相見恨晚,不至於得罪她。”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撫摸小兒子的後背。
賈知府說:“那就好。”
他端起茶盞喝茶,眼眸變得深沉,又開始琢磨官場之事。
很多時候,官場如同霧裡看花。如果沒有一雙慧眼,沒有又狠又硬的心,就容易在迷霧中跌倒,變成彆人的墊腳石。
賈知府在官場沉浮多年,總結出最重要的人生經驗就是——有些人,千萬不能得罪!
——
付家的宅院雖然精致、富氣,但冷冷清清。
雖然桌上擺著十二個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但付老爺和付夫人不伸筷子,隻喝白粥,看上去一點胃口也沒有。
其他人也吃得又少又慢,飯桌旁一圈人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油燈的火苗偶爾跳躍一下,比這些人顯得更有活力。
隔壁院子正在奏哀樂,因為付二少的靈堂設在那邊。
他是在那邊死的,後來因為付大少告狀,死人被仵作和官差帶去官府驗屍,開膛破肚之後,得出中毒而死的結論,然後用針線縫上,又還了回來。如今,他正一動不動地躺在棺材裡,徹底結束瘋癲且嗜賭如命的一生。
本來,他剛死的時候,付老爺和付夫人帶著孩子們給他哭喪,白發人送黑發人,十分傷心。
這些年,二老一直沒放棄他,請醫問藥,想儘辦法去治他的瘋病,指望他變清醒,但一切都是徒勞,人死不能複生。
後來,隨著付青和賈小花被官府抓走,付老爺和付夫人就沒空管付二少的喪事了,畢竟活著的小兒子和小兒媳更重要。
晚飯結束之後,一家人坐在堂屋喝茶,無精打采。
乖寶提出一個要求:“付爺爺,付奶奶,明天我想另外請兩個權威的仵作過來,給付二少重新驗屍。”
付夫人瞪大雙眼,眼裡布滿紅血絲,驚訝地盯著乖寶。
乖寶解釋道:“這件事非常重要,是為了尋找證據。”
“當證據充分,且構成完整的證據鏈時,便可抓住真凶,並且救出蒙冤的舅舅和小舅母。”
“希望付爺爺和付奶奶能答應此事。”
付老爺和付夫人都眼含熱淚,轉頭對視,內心正經曆非常痛苦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