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看門的全伯老了,滿頭銀絲,皺紋如同乾枯的水渠,縱橫交錯。
由於夜裡想太多,沒睡好,所以他此時坐在大門口打瞌睡。
他是這個家裡的老仆,他親眼看著付家三兄弟從小娃娃長成大人,又目睹三兄弟這次的慘劇。
他心裡很不好受,就連睡覺時的嘴角也是往下沉,透著苦澀。
突然,他被腳步聲吵醒,抬頭一看,看見付青和賈小花手牽手回來了。
他大吃一驚,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分辨,眼前的付青和賈小花是人,還是鬼?
本應該在牢裡的人,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他抬手揉眼睛,暗忖:我是不是在做夢?
付青笑著問:“全伯,我爹娘呢?”
全伯不敢回答,恐怕眼前的“他”是鬼魂。
人不能回答鬼魂,否則人魂會被鬼勾走。
全伯作為老人,有些觀念根深蒂固,刻在骨子裡,相當迷信。
他傻愣愣地盯著付青打量,付青的腳步絲毫沒耽誤,和賈小花向後院跑去。
他們想念孩子,想念父母,想念爺爺奶奶……
一家人重新見麵,重新團圓,忍不住抱一起痛哭流涕,緊緊抱成一團。
王玉娥也忍不住喜極而泣,用手絹抹眼淚。
趙東陽露出笑容,問:“阿青已經平安了,乖寶怎麼還沒回來?”
賈小花連忙搶著回答:“乖寶讓我們先回,她留在官府裡,等待那三個壞蛋招供。”
付老爺又哭又笑,腦袋被狂喜刺激得暈乎乎,問:“哪三個壞蛋?”
付青和賈小花迅速對視,用眼神商量,欲言又止。
付青暗忖:如果說出大哥的下場,恐怕父親承受不住打擊。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年輕人尚且難以承受,何況爹娘這幾年身體不好。
於是,他故意含糊地回答:“我沒看見,也懶得管閒事。”
“爹,我打算辦酒宴慶祝出獄,去一去黴氣。”
付夫人點頭,十分讚同。
趙東陽撫摸胖肚皮,笑道:“阿青,你的酒席恐怕要辦十幾桌。”
“上午乖寶懸賞鼻子最靈的狗,除了給賞銀二十兩,還說要請所有幫忙的狗主人吃飯。”
“人可多了。”
賈小花聽得“噗嗤”一笑,摟著孩子們,爽快地說:“行!”
“人家幫忙救我們,我們肯定要請人家吃飯。”
付二少奶奶激動極了,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小花,我們去買一頭豬回來,不知道夠不夠?”
付青笑道:“二嫂,今晚先辦家宴,明天中午再請客,否則太倉促,來不及。”
付二少奶奶咧嘴笑,點頭答應,親親熱熱地摟著賈小花的肩膀,像親姐妹一樣親昵。
過了一會兒,付青終於從一家團聚的喜悅中回過神來,開始打聽家裡的情況。
付老爺歎氣,不忍心說那些糟心事。
阿緣口齒伶俐,挑重要的事說,清楚又流利。
關於昨晚上乖寶收集全家人的證詞,今天早上全賢告狀,審內奸丁大蟹,找骰子和牛皮紙,仵作重新驗屍,懸賞狗狗,等等。
付青一邊聽,一邊思索,眼睛濕潤。
他忽然站起來,說:“我去隔壁拜一拜二哥,冥冥之中,他也在暗中幫忙追查真凶。”
這話又勾起付夫人的傷心,她忍不住哭出聲,用右手掩住口鼻,哽咽道:“老二死後,肯定清醒了,不瘋癲了。”
“隻要不瘋,他就是個好人。”
趙東陽和王玉娥坐在一旁喝茶,沒插話,但心裡不讚同這話。
王玉娥暗忖:付二少沒瘋之前,就是個賭鬼,連家裡的田契都偷去賭,算啥好人?
她嘴上沒反駁,免得煞風景。
付青抬腳出門,去隔壁院子的靈堂祭拜,神情嚴肅、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