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彭大人正在偷笑,小聲說:“你看他,無話可說,心虛,默認了。”
旁邊的官員連連點頭。
等彈劾的官員把話說得差不多時,皇帝炯炯有神地盯著唐風年,嚴肅地問:“唐愛卿,禦史的彈劾是否屬實?”
唐風年不再沉默,果斷從寬廣的衣袖中掏出早就寫好的奏折,恭恭敬敬地做出往前遞的姿勢,冷靜地說:“回稟皇上,關於冤假錯案,微臣作為大理寺卿,難辭其咎。”
“微臣一直在反思,以後如何杜絕冤假錯案,如何賠償無辜者。具體情況,都寫在奏折上。”
“至於真凶馬千裡與微臣的關係,其實比禦史們說的更複雜。”
“馬千裡的父親馬師爺曾經是我的幕僚。多年前,馬千裡就被馬師爺送回田州老家,並非在我家長大。後來,馬師爺的父親去世,他帶著妻女回田州奔喪,就再也沒有來過京城。”
“這些年,馬師爺在田州做賬房先生,不再做幕僚。”
“而且,據我所知,他早就與馬千裡斷絕父子關係,甚至把馬千裡從族譜上除名,還去官府正式改過戶籍冊,我有親筆信為證。”
“最關鍵的是——這次馬千裡和胡大漢在嶽縣被抓捕,嶽縣正是我的老家。”
“當時,馬千裡持刀挾持我嶽父,我嶽母為了救夫,與他打鬥,甚至傷到手掌,幸好有幫工幫忙,最終把馬千裡擒獲。”
“這些詳情,乃小女寫信告訴我。破獲馬千裡和胡大漢連環案的嶽縣縣令,是小女的丈夫。”
“本案確實與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心甘情願接受吏部的調查,無條件配合。”
太監總管王卷極有眼色,走過去,把唐風年手裡的奏折接過來,然後遞給皇帝看。
皇帝粗略地翻一翻那封奏折,臉色轉冷,暗忖:寡人第一次遇到這麼複雜的案子,確實該好好查一查。冤假錯案,必須由官員擔責,否則難以平息沸騰的民怨。朕雖欣賞唐風年,但絕不能在文武百官麵前偏袒他,否則此事傳到民間,恐怕生出謠言,說唐風年包庇馬千裡,朕又包庇唐風年,朕豈不變成百姓口中的昏君?
皇帝作為九五至尊,天天接受彆人的三跪九叩,聽太監和官員們拍馬屁,他比任何人更愛麵子,愛惜名聲。
他隻想聽“明君”、“英明神武”、“千古流芳”等話。如果誰罵他昏君,他就想砍掉那人的腦袋,扣上“造反”的罪名,甚至讓那人的全家連坐。
此時此刻,他把唐風年那封工工整整的奏折摔到地上,怒氣衝衝地命令:“查!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朕倒要看看,刑部和大理寺究竟有多少屍位素餐的庸官?”
“特彆是大理寺卿唐風年,朕命令你回家去麵壁思過,直到案子徹底查清楚為止!”
“退朝!”
唐風年毫無怨言,恭恭敬敬地行禮,說:“微臣遵旨。”
其他官員們麵麵相覷,紛紛下跪,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們的馬屁聲如同山呼海嘯。
太監總管王卷悄悄把地上的奏折撿起來,暗忖:皇上平時可喜歡看唐大人寫的奏折了,還多次讓十六皇子拜讀,誇讚唐大人寫得有理有據。皇上說,在文武百官中,唐大人的廢話最少,所以比較順眼。
哎!這次的情況真是太嚴重了,所以唐大人的奏折變得不順眼了。
這就像負心漢移情彆戀,喜新厭舊一樣,官運亨通的唐大人要失寵了。
可惜,可惜啊……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
王卷一邊琢磨,一邊輕輕搖頭,順便拍掉奏折上看不見的灰塵。
在他看來,唐大人這次肯定要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