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聽她說話,聲音不一樣。”
“那孩子養在大戶人家,剛從洞州搬過來,難怪咱們前些年一直找不到她。”
馮老嫗放下粽子,雙眼放光,拍一下大腿,激動地說:“我還以為她早就死了!”
“你確定沒看錯嗎?”
馮老頭露出發黑的牙,說:“絕對沒認錯,我還找彆人打聽了。”
“那戶人家姓付,做生意的,而且跟趙地主家相熟。”
“當年,趙地主撿到那個孩子之後,估計順手送給熟人養。”
“那孩子命好啊,看上去比小紅聰明多了,穿得體麵,大大方方的,去買烤鴨吃。”
小紅親耳聽見這些話,默默流出眼淚,眼淚落在包粽子的糯米裡。
以前,她聽親娘說過,她還有個雙生妹妹,送給地主養去了。
當時,她天真懵懂,問:“娘,為什麼不把我送給地主養?”
“是哪個地主?妹妹為啥不回來?”
她娘阿英當時大著肚子,又懷娃娃了,一臉落寞,小聲說:“我也不知道。”
“將來,你看到跟你長得一樣的人,那就是你妹妹。”
她的眼睛格外滄桑,仿佛即將乾涸的幽深水井。後來,她真的乾涸了,隻留下小紅和小兒子醜剩。
之所以叫醜剩,是因為取賤名,好養活。
此時此刻,舊事重提,小紅再次在心裡反複琢磨:當初,送給地主家的孩子為啥不是我?如果換我去,我就能過好日子,吃烤鴨,不用整天乾活。
她越想越埋怨,埋怨爺爺奶奶,埋怨親爹,甚至埋怨死去的親娘。
馮老嫗臉色陰沉,嫌棄地說:“小紅天生就是個蠢東西。”
“當初我真是看走眼,以為那個孩子太瘦小,養不活,所以挑她送走。”
“如果當初把聰明的孩子留家裡,把蠢貨送出去,更好。”
當麵說這種怪話,不存在絲毫尊重。
小紅的臉仿佛著了火,變得格外燙,使勁低頭。如果她抬起頭,肯定會泄露眼裡的仇恨,到時候肯定挨打挨罵,她早就學乖了,學會隱忍。
馮老頭笑道:“十幾年了,後悔有啥用?”
“幸好那孩子和小紅長得像,咱們明天把小紅一起帶去認親。”
“如果順利,至少能得十幾兩銀子。”
馮老嫗既心動,又忐忑,眼神深沉,問:“萬一人家不肯認,咋辦?”
馮老頭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毫不猶豫地說:“他們不認,咱們就把事情鬨大,去官府告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她是咱家親生的孫女,憑什麼不認咱們?”
“說出去,讓她沒臉見人。”
他說得唾沫橫飛。
馮老嫗張嘴打個大大的哈欠,眼神複雜,笑道:“但願她有良心,好好給咱們養老。”
“順便提攜一母同胞的小紅和醜剩。”
“醜剩這孩子,天天病殃殃的,不曉得生啥病了?”
“上次算命先生路過,說這孩子要戴塊靈玉驅邪。”
“那靈玉貴貴的,我又買不起。”
馮老頭往地上吐口老痰,不以為然,說:“算命先生的話,八成是假的。”
他不信,但馮老嫗偏偏信那些東西。
她如果有錢,早就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