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趙宣宣和乖寶、巧寶說許久悄悄話之後,意猶未儘。
不過,眼看乖寶打瞌睡了,趙宣宣親兩個閨女的額頭,讓她們早點睡,明天再玩。
她回到內室,看見唐風年正在床上打坐,發呆。
趙宣宣去梳妝台前梳理長發,問:“風年,在想什麼?”
唐風年瞬間睜開眼,說:“在琢磨世事無常。”
“因為金掌櫃的事。”
趙宣宣收斂笑容,說:“我也沒想到,金掌櫃會遭遇這種變故。”
在她的印象裡,金掌櫃是個特彆精明能乾的人,還挺會忽悠人,會拍馬屁,說話也風趣,逢人三分笑,像個老狐狸。
聯想到熟人的死亡,這夜色仿佛變得更寒冷,更深沉,更波詭雲譎,寒意甚至侵襲到骨子裡。
眼前的銅鏡變得詭秘,鏡子裡照出來的人和東西顯得朦朦朧朧。
趙宣宣遠離鏡子,跑去抱住唐風年。
唐風年伸出手,輕撫她的後背,輕聲道:“彆怕。”
不知從何時開始,趙宣宣變得怕死,不僅怕自己死,更怕身邊的人突然死掉。
可能是因為她這幾年陪著巧寶學醫術,見識到越來越多的不治之症,以及各種奇怪的死法。有些時候,大夫也救不了命。
而且,如今他們居住在大同府,這裡隨時麵臨打仗的危險。
猶記得,她來大同府的第一天,發現城牆修得特彆高,特彆厚,便好奇地詢問原因。
本地的女幫工告訴她,城牆是為了抵禦敵人,還有綿延不斷的長城也是為了抵禦敵人。
女幫工還神神秘秘地說:“城裡還混進敵人派來的奸細,官兵經常抓奸細殺頭。”
顯然,大同府比不上京城安穩。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趙宣宣平時不抱怨,但凡事多留幾個心眼。
謹慎的源頭,往往是恐懼。
巧寶每天風風火火、大大咧咧,把趙宣宣當溫暖的、可依賴的避風港,她沒發現趙宣宣心底的恐懼。
唐風年作為枕邊人,對趙宣宣更了解。細微的變化,他也能察覺到。
他親一親趙宣宣的額角,哄道:“早點睡。”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當晚,趙宣宣的夢裡出現一個中年男子,那個男子原本背對著她,突然轉身,笑眯眯,正是金掌櫃,手上還拿著一本賬冊。
趙宣宣驚喜,問:“金掌櫃,你死而複生了?”
金掌櫃笑容滿麵,得意地說:“非也!閻王爺見我經商厲害,讓我彆急著投胎轉世,專門幫他抓奸商。”
“那些短斤少兩、以次充好、高價殺客的奸商,都逃不過我的法眼。”
“抓他們去見閻王。”
趙宣宣“噗嗤”一笑,說:“金掌櫃當上閻王的師爺,能不能保佑我和家人長命百歲?”
通情達理的金掌櫃突然變臉,笑容消失殆儘,向趙宣宣伸出右手,攤開掌心。
手掌輕輕擺動,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趙宣宣沒有驚訝,暗忖:有錢能使鬼推磨,花錢買長命百歲,也有先例。
於是,她立馬解開錢袋,誠意滿滿,把錢袋裡的所有銀子和銅板都送給金掌櫃。
金掌櫃用小眼睛瞅一瞅,說:“還不夠……”
“花錢太小氣,恐怕死得更快。”
趙宣宣被這話嚇一跳,忽然就從夢裡嚇醒了,內心怦怦怦,跳得格外明顯。
她睜眼看著黑暗,暗忖:等天亮後,給金掌櫃燒紙錢,再擺些貢品。
但是,再轉念一想,她暗忖: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迷信了?算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當求個心安。哎!
她睡不著了,仔細回憶夢境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