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俠沒有趕回京城奔喪,他是遼東邊關的守將,守衛國土的重要門戶之一,守護遼東邊關的數萬百姓,他不能擅離職守……
但親兄弟間的往事正在他的腦海裡浮現,那麼清晰。
他喝酒,看夜空中的星辰,借酒消愁愁更愁,眼睛悄悄變紅。
他突然抬起右手,假裝去抓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語:“二弟,你在天上嗎?是不是在看我們?”
“何必再看?早日投胎轉世,無牽無掛,豈不更好?”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不適合做男子漢,反而更適合做大家閨秀,被好好保護在羽翼之下。”
“投胎轉世之前,你好好選一選,彆再投錯了。”
……
護衛們麵沉如水,頭一次見識到大將軍如此絮絮叨叨的一麵,但他們不敢插話,不敢打擾,也不敢點評投胎之事。
雖然他們之中有人不相信投胎轉世的故事,但為了讓歐陽俠心裡好受一點,他們選擇沉默。
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大的謊言。有時候是善意的,有時候是惡意的。
此時,是善意的。
——
不管人間的生離死彆多麼悲苦,天上的太陽照常升起。
李夫人準備離開嶽縣,馬車已經等候在門外。
但臨走前,她依依不舍,抱著立哥兒,抱不膩,也看不膩,親不膩。
立哥兒閉著眼睛,舉著小拳頭,肚子有規律地起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在睡大覺。
李夫人不忍心吵醒他,小心翼翼地把他遞到李居逸的懷抱裡,叮囑:“就算公事再忙,也要照顧好孩子,彆讓這小樹苗長歪。”
李居逸笑著答應,說:“娘,如果有空,您常來這邊小住。”
李夫人用手絹掩嘴笑,不失俏皮,說:“我當然想多來這邊玩,但又怕你爹酸溜溜。”
“我帶立哥兒的畫像給他看,估計他要抱著畫像睡覺。”
“兒子,如果你早點升官去京城,咱們一家人離得近些,就好了。”
李居逸笑容變得無奈,說:“彆人比我更想升官,我這七品芝麻官,哪裡鬥得過彆人?”
“隻要嶽縣風調雨順,我就知足了。”
李夫人拍拍他的肩膀,又與乖寶話彆。
離彆時的風涼涼的,吹進人的心裡。
但李居康和李居樂偏偏與眾不同,坐在高高的馬背上,笑眯眯,意氣風發。
李居樂說:“大哥,咱們下次再比武。”
這次到訪嶽縣,他們最大的收獲不是吃喝玩樂,而是讓大哥變成手下敗將。
此事,足夠讓他們做夢都笑醒。
知弟莫若兄!李居逸豈會看不透他們的得意模樣?
何況,他也不是軟柿子。
李居逸挑起劍眉,回答:“你倆做叔叔之後,終於長大了,不再是穿開襠褲的搗蛋鬼了。”
“好好護衛爹娘。”
李居康和李居樂不約而同撇嘴,暗忖:小爺早就不穿什麼開襠褲!大哥的嘴巴真臭!有毒!
李夫人登上馬車,揮手作彆。
車輪子滾動起來,塵埃飛舞。
李居逸和乖寶目送他們,久久沒有挪動雙腳。
感情好的一家子,往往感歎天地太大,遺憾不能朝夕相處。
換作那種感情差的,往往抱怨屋簷太小,恨不得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
第二天,李居逸收到京城刑部送來的公函,讚揚他的破案效率,而且寫明他送去的案卷都已經通過複核。
李居逸鬆一口氣,因為他原本擔心周叔的案子在刑罰上沒判死罪,判得不夠重,恐怕被刑部發回重審。
如今塵埃落定,李居逸終於可以放心了,親自去見周叔,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周叔以牢底坐穿的重刑犯身份,身穿囚服,正在監督其他囚犯乾苦力活。
他這個監工,當得讓上下都信服,因為他處事公正,賞罰分明,而且不貪錢財東西,不開小灶,反而跟其他囚犯蹲一起吃大鍋飯。
如果哪個囚犯生病、受傷,他也及時向上麵的師爺通報,使囚犯兄弟有看大夫的機會,減少累死、病死的情況。
這比那些隻會揮舞鞭子的監工強多了。
此時,李居逸作為縣令,親自來看囚犯們鋪路,順便送來幾桶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