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寶抱立哥兒回家,立哥兒安靜地趴在她肩膀上。
趙東陽走在後麵,氣喘籲籲,大胖臉熱得紅紅火火。
王玉娥伸手去接立哥兒,笑問:“外麵好玩嗎?”
巧寶眼睛亮晶晶,明顯意猶未儘,說:“好玩,好看,有很多水路和石橋,有好大好大的榕樹,還有好吃的。”
“小胖子玩累了,睡著了。”
她給立哥兒取外號,叫小胖子。立哥兒的胖瘦觀念不強,還不會反駁。
王玉娥抱著立哥兒,輕輕搖晃,笑道:“玩得高興就好,免得哭鬨。”
巧寶輕鬆地說:“他樂不思蜀。我去給姐姐寫信,免得她擔心。”
她精力旺盛,忙完這個,又去忙那個。
與之相反,趙東陽一回來,就在搖椅上半坐半躺,懶得動彈。
王玉娥看他,感到好笑,調侃道:“人家乾苦力活的人,都沒你累!”
一邊說,她一邊彎下腰,把睡著的立哥兒遞到趙東陽懷裡,讓他照看孩子。
趙東陽摟著立哥兒,在搖椅上搖啊搖,絲毫沒抱怨。
王玉娥怕孩子著涼,又拿小被子過來,讓他蓋著。
庭院裡有一棵據說年紀達到幾百年的大榕樹,眾多氣根從樹上垂下來,如同老人的長胡須。
貓貓調皮,用爪子去拍氣根玩,樂此不疲。
唐母總是在找貓,圍著大榕樹轉圈圈。
王玉娥歎氣,愁眉不展,說:“親家母的病,看起來更嚴重了。”
趙東陽反而隨意自在,接話:“等將來,咱們變得更老,估計也這樣,都會老糊塗。”
王玉娥嫌他烏鴉嘴,伸手在他身上打一下,打得不輕不重,還特意避開立哥兒,嗔道:“我隨我娘,絕不會糊塗,你才是個老糊塗!”
趙東陽體胖心寬,當她在撓癢癢,絲毫沒發火,反而怡然自得,低頭觀察立哥兒的眉毛、鼻子、嘴巴、耳朵,笑眯眯,看不膩,從中尋找乖寶小時候的影子。
王玉娥也沒閒著,擔心唐母轉圈圈累,於是走過去,扶她回屋去,又吩咐趙大貴和趙大旺把貓貓抓回來。
“喵喵喵——”
貓貓的反抗聲,使庭院變得熱鬨。
——
趙宣宣在書房裡,幫唐風年查衙門的曆年賬本,算盤珠子響個不停,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
終於累了,她抬起雙臂,伸個懶腰。
恰好巧寶坐在她對麵寫信,她伸長脖子,瞅一瞅。即使倒著看,也輕易認出“姐姐”二字。
趙宣宣微笑道:“你明天彆光顧著玩,儘量多買些土特產,隨信一起寄給乖寶和親戚,禮輕情意重。”
巧寶歪一下腦袋,想一想,問:“娘親,買什麼才算稀奇東西?”
趙宣宣莞爾道:“不需要稀奇,這裡靠海,買海貨,送到老家時,就算拿得出手的禮物了。比如乾大蝦、紫菜、海帶、乾墨魚、乾貝……”
“另外,還有這邊的茶葉,也與老家茶葉不同。”
“聽霍夫人說,還有珍珠、貝殼、海螺……”
巧寶點頭答應,並且記到紙上,寫成長長一串清單。
趙宣宣又提前給她準備一袋碎銀子和一袋銅板,十分信任小閨女,任由她去花錢。
趙宣宣自個兒反而沒空去街上逛,因為她除了要替唐風年查賬本,還要挑選十幾個本地女幫工來家裡乾洗衣做飯的活兒。另外,還要跟一些官夫人禮尚往來。
對她而言,招呼客人反而是最累的,因為要察言觀色,揣摩人心,避免被彆人牽著鼻子走。
眼看小閨女長大了,能給她幫忙,她眉眼間的笑意十分欣慰。
——
唐風年親自走訪當地百姓,詢問他們對海禁和倭寇的看法。
他膽子也挺大,親自去看官兵是如何打倭寇的。
然後,他把所見所聞進行歸納總結,以言簡意賅的方式寫成奏折,又額外寫一本以小故事為主的小冊子,一起送給宮中的新帝看。
新帝天天看奏折,越看越乏味,如同嚼蠟一樣。
唐風年送來的沿海小故事反而讓他耳目一新,他閉目養神時,吩咐一個識字的小太監在旁邊念給他聽。
這念故事的小太監恰好老家就在福建,突然思念家鄉,念著念著,突然眼淚汪汪,鼻子忍不住抽泣。
新帝吃驚,睜開眼,打量小太監,問:“哭什麼?”
小太監連忙用衣袖擦眼淚,雙腿下跪,不好意思地說:“奴才離開老家時,才七八歲,突然看到老家的近況,忍不住想家,請皇上恕罪。”
新帝露出笑容,爽快道:“起來吧!這是人之常情。”
“唐愛卿寫這些故事,都是圍繞一件事,希望朕開放海禁。”
“可是,談何容易?開國先祖曾說,民間片板不得下海,這就是祖訓。”
“開放海禁便是違背祖訓,一旦在朝廷宣布此事,必然引起一些大臣反對。”
這小太監有主見,大膽地接話:“有人反對,也有人讚同,最終由皇上拿主意。”
“祖訓雖然重要,但哪有一成不變的事?若列舉建國以來的變化,恐怕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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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忖:祖訓還有太監不得乾政這一條呢!早就被打破了!
乾政反而變成太監們的人生最高理想,如同書生考科舉一樣,前赴後繼。
皇帝天天靠太監陪伴,如同溫水煮青蛙,暫時沒察覺小太監的建議有什麼不妥,反而聽取這個建議。
一個月之後,開放海禁的消息傳到福建,沿海百姓歡天喜地。
最先開放的港口是月港,以此作為試探。
後來,又陸續開放廈門、泉州等港口。
唐風年作為福建布政使,安排官吏在各大港口收稅。
白花花的銀子如同活水一樣,流入福建布政使司衙門,又通過京杭大運河,運往京城國庫。
戶部歡喜,新帝也歡喜。
許多外地商人羨慕海貿賺錢,於是紛紛跑到福建,尋求商機。
為了使福建變成活的聚寶盆,唐風年通過與同僚商議,又聽取民間的民心,然後給皇帝寫一封新奏折,建議適當放鬆本地宵禁,使一些城池夜裡也能做生意,從而增加官府的商稅收入。
這個提議在當時很大膽,因為宵禁是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