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寶拿著木梳,在梳妝台前側坐著,一邊梳理長發的發尾,一邊說:“越是官兒大,就越喜歡瞎指揮。居逸,你怕不怕?”
李居逸靠坐在床頭,把乖寶的玩伴——布老虎拋起來,又用雙手接住,拋個不停,笑道:“我當他放屁,有什麼好怕的?”
“大不了就貶官,再做回七品縣令。”
“說實話,我不愛判那些殺頭的罪。一個人從出生,長到幾十歲,不容易。”
他手中的布老虎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突然掉地上去了。
李居逸生怕乖寶看到這一幕,連忙彎腰把它撿起來,拍一拍,拍掉灰塵。
布老虎一臉凶相,似乎氣得想咬人。
乖寶確實沒看見,因為她發現有幾根長發的發尾分叉,於是放下木梳,拿起小剪刀,認真地修剪發尾,順便輕輕歎氣,說:“咱們不能硬碰硬,不能明著對抗上級官僚,隻能給他來個陽奉陰違。”
“而且,我也不讚成大費周章地抓私鹽販子來砍頭。抄他的家,沒收他的財物,已經足夠懲罰他的罪過。”
“另外,關於查獲的那批私鹽,你派人驗過沒有?品質如何?”
唐風年把布老虎扔到床裡麵,然後把右腿搭左腿上,雙手枕到腦後,笑道:“品質還行,可以當官鹽賣。”
乖寶表情瞬間變得輕鬆,微笑道:“這就得了,像這種隻謀財不害命的罪犯,可以從輕處罰,饒他一命。”
“咱們繼續在城內張貼通緝令即可,抓不到也無妨。如果上級官僚不滿意,咱們就說嫌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咱們已經儘力了。”
李居逸點點頭,認可這種辦法,了卻一樁煩惱,笑道:“清圓,陪我下盤棋,如何?”
嘴上說“一盤棋”,然而實際上兩人對弈到深夜,棋逢敵手,難決高下,欲罷不能。
——
王猛這幾天賣米粉時,頗有做賊心虛之感,生怕彆人宣揚他向官府告密,導致私鹽販子被抄家一事。
在他的預想中,如果大家都知道此事,肯定會罵他,甚至不吃他的米粉了。
但他在惴惴不安中,卻始終沒等到報應。
然後,中秋節就到了。
他如釋重負,暫停擺攤,並且告訴乖寶和王俏兒,說自己要趕回嶽縣去,三天後再回來。
恰好學堂中秋節也放假,趙理決定帶睿寶回去看望老人,於是與王猛同行。
王猛蹭趙理的馬車坐,算沾光,笑得合不攏嘴。
睿寶已經開始學騎馬,穩穩當當的,有模有樣。
王猛對這個小外甥毫不吝嗇誇讚,豎起大拇指,說:“咱家睿寶能文能武!在本地的少年才俊裡肯定可以排前十!”
他嗓門大,那些話順著風吹到睿寶的耳朵裡。
睿寶頓時笑噴了,手依然抓著韁繩,說:“舅舅,在學堂裡,光是我認識的人裡,就至少有幾十個人比我更有學問。”
他以前在嶽縣念縣學,學堂規模比較小,後來轉到洞州念府學,府學很大,學子特彆多。
王猛沒念過書,不懂學堂裡的彎彎繞繞,反而對小外甥有迷之自信,笑眯眯地說:“那些都是書呆子,他們騎馬肯定比不上你。”
睿寶被誇得尷尬,天上的太陽把他的小臉曬得紅撲撲、熱乎乎,熱得冒汗。
他不知該怎麼接話,乾脆沉默了,暗忖:舅舅的話,千萬不能讓學堂裡的夫子和同窗聽見。如果夫子聽見,要罵我浮躁、夜郎自大,甚至要罰我抄書。如果被同窗聽見,肯定以此笑話我,說不定以後給我取個“前十才子”的綽號,羞死人。
哎!幸好此時是在大路上,前後趕路的人都不認識。
另一匹馬上的趙理笑一笑,主動轉移話題,跟王猛聊彆的事。
人享受這秋高氣爽,馬兒也覺得享受,順利到達嶽縣,在距離春喜烤鴨鋪的二十步開外停下。
之所以停這麼遠,是因為春喜烤鴨鋪的生意太好,買烤鴨的顧客正在排長隊。
王猛下馬車,手裡提著月餅,一邊走向鋪子,一邊笑道:“逢年過節,就個個想吃烤鴨,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