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鵝宰好了,柳秋菊喊張金花一起去廚房準備飯菜,睿寶主動去洗菜、燒火。
柳秋菊笑眯眯,說:“不用你乾這些,你去玩,去玩……”
張金花悄悄翻白眼,心想:老東西,又偏心!我家哪個孩子不乾活?
等到吃午飯時,張金花舊話重提,讓趙理抽空見一見她幫元寶挑選的新夫婿,順便把那個人大誇特誇。
趙理一邊給趙高和趙義斟酒,一邊敷衍道:“不見!”
張金花的鼻子頓時冒粗氣,強硬地說:“你不見,那就是不給嫂子麵子!”
“你還沒見,哪裡曉得我挑的人好不好?”
趙義抓著筷子,左看右看,瞅瞅弟弟,又瞅瞅妻子,眼睛忙,腦子也忙,小聲說:“這麼多好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張金花抬起腳,在桌子下麵踩他一腳。
這時,趙高抿一口酒,說:“見一見也好,元寶哪能真的不嫁人?”
“改嫁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聽說,上千年前,有好幾個皇帝的娘就是改嫁的。”
趙理笑一聲,皮笑肉不笑,說:“爹,你好好喝酒。彆的事,今天不提。”
“一言不合,容易吵起來。今天過節,家和萬事興。”
睿寶機靈,連忙夾一大塊黃酒燜大鵝,放趙高碗裡,說:“爺爺多吃肉。”
趙高對睿寶笑,然後又斜睨趙理一眼,無可奈何,暗忖:小子翅膀硬了,不聽我的話!
——
吃飽後,婦人和孩子們都離席了,但趙高、趙義、趙理父子三人依然圍坐在桌旁,麵前的酒碗空了又添,酒氣四溢,邊喝邊聊天。
其中,趙義喝得最多,臉紅紅的,說話變成大舌頭。
幾個小孩跑來跑去,笑嘻嘻。
眼看時候不早了,趙理起身告辭,說還要去給嶽父嶽母送中秋禮。
柳秋菊追到馬車旁,依依不舍,關心地問:“夜裡回來睡嗎?我給你們鋪好床。”
在其他孩子的羨慕目光中,睿寶已經騎到馬背上了。
有幾個調皮的孩子湊過來玩馬兒,趙理連忙把他們拉開,順便答道:“娘,不用,我今晚住嶽父家,免得跑來跑去。”
對此,柳秋菊顯得不樂意,嘴巴嘀嘀咕咕,小聲囉嗦,認為趙理不應該住嶽父家,應該回來住。
趙理懶得計較,騎馬走了,小廝在後麵駕馭馬車,馬車上還裝著許多禮物。
——
對王玉安和王舅母而言,這個中秋節的上半天過得冷冷清清,唯一的熱鬨就是豬圈裡的豬在嗷嗷叫。
一個家裡,隻有兩個老人,像往常一樣辛苦乾活。吃午飯時,桌上菜碗裡甚至沒一塊肉。
飯後,王舅母坐著小板凳,手拿大刀,用大刀剁青菜。大刀撞砧板,“砰砰砰”響個不停。
用碎菜喂雞鴨鵝,喂豬。
她臉上的皮肉往下沉,悶悶不樂。
心裡琢磨那些不孝子孫,不回來陪自己過中秋,但嘴上懶得說。
說給院子裡的雞鴨鵝、豬和牛聽嗎?有什麼意思呢?
她不禁回想起多年前,婆婆王老太還活著時,小姑子玉娥帶許多禮物回來過中秋,一家子熱熱鬨鬨,說說笑笑。
哎!現在比不上以前了!
恰好天上的太陽突然隱入雲裡,變成陰天,下午又起風,秋風轉涼。
王舅母頓時感覺淒涼,冷冷清清,眼睛變得濕潤。
忽然,她聽見孩子的喊聲:“外婆!外公!”
她愣一下,手中剁菜的大刀暫停,以為自己耳朵產生錯覺了。
直到睿寶笑嘻嘻地跑到她麵前,她才大吃一驚,回過神來,連忙擱下刀,把雙手往褲子上擦一擦,然後拉住睿寶的胳膊,笑道:“哎喲!睿寶咋有空回來了?今天不用上學啊?”
睿寶搖頭,笑臉燦爛,說:“想外婆,就回來了,爹爹也來了。”
趙理正在堂屋門口跟王玉安說話,王玉安轉憂為喜。
傍晚,王猛、韋春喜和順哥兒一家三口關閉鋪子,也往王家村走。
王猛臉色難看,一邊趕路,一邊跟韋春喜吵嘴。
因為他早就對韋春喜叮囑,讓她留半邊烤鴨,帶回家孝敬爹娘。
但韋春喜全給賣了,留了個毛。
王猛越想越氣,忍不住發火。
韋春喜理直氣壯地辯解:“客人非要買烤鴨,我如果不賣,豈不得罪人家?”
“何況,家裡養那麼多雞鴨鵝,公公婆婆如果想吃鴨子,隨便宰一隻就行了!”
王猛的火氣更旺了,說:“爹娘自己養的鴨子,跟咱們送的烤鴨能一樣嗎?你咋一點孝心也沒有!”
順哥兒被迫在旁邊聽他們吵架,變得愁眉苦臉,從小孩變成小老頭兒。
韋春喜自知理虧,但嘴硬,不肯服軟,於是又反駁:“你有孝心,你咋跑外地去?你自己算一算,這半年你回家幾次?你上不養老的,下不養小的,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這下子輪到王猛理屈詞窮了,喉嚨仿佛被噎住,堵著一口氣,氣得臉紅脖子粗。
韋春喜也生氣,暗忖:孩子爹以前守夜,賺錢少,嗓門就沒這麼大。如今在洞州賣米粉賺錢多,就抖上天了!想爬我頭上去?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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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之間的爭鬥,看不到儘頭。
眼看王家村就在眼前,順哥兒開始撒歡,一路飛奔。
“爺爺!”
“順哥兒也回來了!”王玉安笑容加深,更加歡喜。
王舅母正在廚房裡炒菜,聽睿寶說舅舅一家也回來了,她連忙大聲喊:“孩子爺爺,再殺一隻雞!快點!”
人一多,家裡的氣氛徹底改變了。
韋春喜勤快,去廚房給婆婆幫忙。
王舅母高興,婆媳倆說說笑笑。
等到吃飯時,睿寶和順哥兒往飯碗裡夾菜,然後結伴去門外,一邊吃飯,一邊抬頭看月亮,說些孩子氣的悄悄話,討論天上究竟有沒有玉兔?嫦娥有沒有變成老太婆?
飯桌旁的大人們則是聊些現實的問題。
王舅母問:“王猛,一天賺多少錢?”
王猛頓時喜上眉梢,笑道:“兩三百個銅板一天。”
王舅母和王玉安對視一眼,明顯吃驚。
韋春喜沒有高興,反而臉色變黑,往嘴裡塞飯菜,就像吃仇人一樣,暗忖:賺再多,有什麼用?全變成他的私房錢了。
王玉安在心裡算一算,有點不相信,說:“不是吹牛吧?”
王猛“噗嗤”一聲,說:“這次保證沒吹牛。”
趙理笑道:“大哥的米粉生意確實好,薄利多銷。洞州人多,生意好做。”
王舅母轉念一想,對王猛說:“既然生意好做,就趕緊把洋洋找回來,讓他跟你一起做米粉生意。”
王玉安也有這個意思,附和道:“免得他在外麵遊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學壞。”
王猛的笑容消失殆儘,說:“我找不到他,乾脆也懶得找了,隨他去,愛乾啥乾啥,反正我不指望他了!”
氣氛頓時變得不愉快。
趙理察言觀色,不想乾涉此事,於是學孩子們,多往碗裡夾菜,端碗去門外吃,順便逗睿寶和順哥兒說笑。
留在桌旁的四人繼續說王洋,因為意見不合,越說越像吵架。
天上的月亮雖圓,雖亮,但這世上永遠有它照不到的黑暗角落,特彆是人的內心深處。
王猛、韋春喜、王舅母和王玉安不知道的是——王洋和梅家兄弟賣丹藥時遇到大方的金主,所以他們正吃香的,喝辣的,快活似神仙。
家裡人討論王洋的將來,王洋卻把家裡人拋在腦後,雙方之間缺乏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玄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