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喜事的地點定在洞州,計劃讓新娘子紅兒從王俏兒家出嫁。
貼大紅囍字的新房布置在知府衙門的後院,新郎和新娘拜堂的地方也設在這裡。
乖寶就像方哥兒的親姐姐一樣,置辦這個,又張羅那個,還特意派人去嶽縣通知韋春喜、趙甘來、劉滿倉、王玉安、李大夫等人,讓他們準備下個月初六喝喜酒,並且承諾到時候會提前派馬車去接他們。
李大夫和李大娘很高興,開始準備賀禮。
李大娘還特意跑去韋春喜的鋪子買烤鴨,喜氣洋洋,順便聊一聊:“方哥兒他大姨,要去洞州喝喜酒了,你啥時候去?”
她料想韋春喜作為方哥兒的長輩,像親娘一樣,肯定要把鋪子關幾天,親自去幫方哥兒料理娶親之事。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韋春喜噘嘴說:“我不去。一去一回,至少要耽誤兩天生意。”
“本來,我想叫他回這裡辦喜酒,但乖寶讓他在洞州辦。我哪能不給乖寶麵子?您說是不是?”
“隻要他成親之後過得好就行。”
李大娘吃一驚,感到納悶,說:“你不去,那方哥兒和新娘子二拜高堂的時候,拜誰呢?”
“到時候,讓方哥兒爺爺和王猛坐上麵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韋春喜一聽這話,肚子裡的醋意頓時翻江倒海,暗忖:方哥兒是我一手養大的,憑什麼讓劉老漢坐高堂上?如果我不去,豈不又讓他占大便宜了?
這麼一想,她深呼吸,立馬變臉,假笑道:“我剛才開玩笑的!當然要去!我是方哥兒的親大姨,哪能不去喝喜酒?”
李大娘也笑了,眼神裡的困惑頓時如雲開霧散,高高興興地拿烤鴨走了。
韋春喜目送李大娘走遠之後,忽然又變臉,笑容消失,臉皮往下沉,自言自語:“那個什麼便宜爺爺,臉皮忒厚,住方哥兒的大宅院,靠方哥兒養老,處處都想跟我搶!”
“這次還想坐高堂?沒門!”
她一邊說,一邊手拿蒲扇,拍拍打打,驅趕烤鴨旁的蒼蠅。
與此同時,她的腦子裡正在算計:如何對付劉滿倉?
——
劉滿倉一邊笑,一邊歎氣,把自己和長生的所有衣衫都擺到床上,一件一件地挑選。
“哎!凡是有補丁的,都不能穿。”
“去喝喜酒,必須體麵,不能讓方哥兒沒麵子。”
“這件也不行!”
“這個也不行!”
“咋辦?沒一件能穿的!”
挑到最後,他神情窘迫,忍不住上火。
下午申時中,他離開宅院,去接長生和順哥兒放學。
他愁眉苦臉,把沒有好衣衫穿的煩惱告訴小孫子長生,問該怎麼辦……
長生的書袋在爺爺手裡,所以他輕鬆地蹦蹦跳跳,天真地說:“爺爺,買新衣衫!”
劉滿倉露出笑容,說:“行!咱們去買新布,做新衣衫,應該還來得及。”
順哥兒在旁邊,把這些話聽在耳朵裡,若有所思。
劉滿倉先把順哥兒送去韋春喜的鋪子裡,客客氣氣地跟韋春喜打招呼,然後牽長生回家。
順哥兒嘴皮子利索,愛說話,愛笑,當即把長生祖孫倆要做新衣衫的事說給韋春喜聽。
他還興奮地問:“娘,咱們也穿新衣衫去吃喜酒嗎?”
韋春喜眼神不悅,瞪他。
順哥兒調皮、膽大,當即做個鬼臉,回擊韋春喜,說:“乾嘛瞪我?”
韋春喜伸手,要揪他耳朵。
順哥兒敏捷地躲開,往後跑,氣呼呼地說:“不給新衣穿就算了!”
母子倆鬨得沒大沒小,彼此都習慣了。
然而,當順哥兒打算放棄新衣衫時,韋春喜卻開始打新主意,暗忖:我家方哥兒成親,劉家一老一小穿新衣去出什麼風頭?哼!莫不是想在賓客麵前擺闊、吹牛?讓彆人以為,方哥兒能有今天的出息,是靠他劉老漢?呸!不要臉!
你穿新衣,我們也穿,還要穿得比你更好!
想清楚之後,韋春喜磨一磨牙,下定決心。
傍晚收攤之後,她點亮油燈,然後在臥房裡翻箱倒櫃,選衣衫鞋襪。
順哥兒在廚房煮飯,一邊添柴燒火,一邊厚著臉皮哼唱:“苦命的娃呀,放牛回來煮稀粥,一口鹹菜一口粥,哪裡吃得飽啊?”
“啊啊啊啊啊啊……”
當他唱得蕩氣回腸時,一轉眼,忽然發現韋春喜雙手叉腰,站在廚房門口。
順哥兒嚇一跳,連忙打住唱腔,咧嘴笑。
韋春喜盯著他,沒好氣地說:“瞎唱啥?你這臭小子!我可沒叫你放牛!”
順哥兒辯解:“彆人是這樣唱的,唱著好玩罷了。”
“娘,你選好衣衫沒?”
韋春喜抓起菜刀,“砰砰砰”地切菜,說:“翻出來的衣裳都皺巴巴,不夠體麵。”
“幸好還有你姑奶奶往年送的好布料,我夜裡抽空做兩身鮮亮的,到時候在喜宴上長臉。”
順哥兒發出笑聲,同時對韋春喜豎起大拇指,說:“娘,你做新衣裳時,一定要拿咱家的大水桶來量一量,免得做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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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示親娘有個水桶腰,中年發福。
韋春喜好氣又好笑,放下菜刀,去打他。
順哥兒一溜煙,跑出廚房了,在外麵哈哈笑。
——
母子倆吃完晚飯後,韋春喜吩咐順哥兒洗碗,自己開始裁布,做裙子,動作非常麻利,快快的。
順哥兒收拾完碗筷和廚房之後,一邊甩手上的水,一邊湊過來看,挑起眉毛,瞪大驚訝的眼睛,笑道:“娘,你又不做新娘子,乾嘛穿紅裙子?”
韋春喜用鼻子發出笑聲,理直氣壯,胸有成竹,說:“紅色,最喜氣,誰說隻有新娘子能穿?”
“喝喜酒時,十個女的,九個穿紅的。”
“紅衣裙好看,不顯老。”
順哥兒坐旁邊,仔細看她飛針走線,右手撓一撓脖子上的癢癢,在腦海裡想象親娘穿這麼鮮豔的衣裙,會是什麼樣子?
想著想著,他憋不住笑,感覺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