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親王被問得無言以對。
頭上的大太陽此時曬得他頭皮冒汗,甚至有點煎熬的滋味,煎出頭皮上的油,帶來發麻的感覺。
他不敢在唐風年麵前放肆,因為從皇宮出發之前,皇兄叮囑過他:“小事多留心,大事聽唐大人的,不要自作主張。”
此時,這句話又在他的腦海裡響起。
唐風年心明眼亮,察覺到小王爺不自在,於是特意給他留麵子,不為難他,和煦地笑道:“如果您對海盜好奇,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如果您不急著問,我先告辭。”
衡親王舒出一口氣,借坡下驢,口不對心地說:“唐大人放心,我不急。”
唐風年不囉嗦,抱拳行禮,對護衛們使眼色,然後轉身回官府去。
衡親王要偷襲海盜窩的滿腔熱情,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唐風年依然對他不放心,於是派探子暗中跟蹤他,如果他要去登戰船出海,肯定會有人及時阻止他。
此時此刻,衡親王自己也意識到,自己沒有打仗的經驗,如果貿然去打海盜,無法做到百戰百勝。
如果輸了,豈不是給皇兄和朝廷丟臉嗎?甚至還可能被抓去當俘虜,得不償失。
於是,他腦子一轉,靈機一動,突然做出另一個決定——派護衛假扮海盜,自己打假海盜試試身手。
反正唐風年不在眼前,衡親王如同逃出五指山的孫悟空一樣,帶一群護衛們去鬨騰,去熱熱鬨鬨地打“假海盜”。
護衛們陪他玩,把他當祖宗一樣伺候著。
然而,他們用真刀真劍玩“打仗”,越鬨越逼真,鬨得附近百姓以為真強盜來了,於是惶恐不安,拖家帶口逃命,還有人跑去官府報案。
唐風年再次被驚動。
幸好唐風年消息靈通,曉得那不是真強盜,而是衡親王派護衛假扮的,於是他先安撫百姓,說那是在練兵,讓男女老少不要慌亂,然後讓蘇父去把衡親王哄回來。
衡親王玩得大汗淋漓,意猶未儘,回到官府後院之後,端著茶盞,翹著二郎腿,向福善、雙姐兒和巧寶嘚瑟,炫耀:“你們沒看到,我剛才打仗打得多威風!”
“現在立馬讓我去打真海盜,我也敢打!我可不是紙上談兵!”
福善越長大,就越喜歡做端莊的淑女,不愛打打鬨鬨,於是不以為然地接話:“皇兄,你去打海盜,反而拖後腿,因為很多人還要負責保護你,因此礙手礙腳。”
巧寶不表態,但心裡認為福善說得對極了,暗忖:王爺的特權無處不在,但如果出現在戰場上,那就顯得不合時宜了。這種特權對己方有害,反而對敵方有利。
衡親王一聽,明顯不服氣,右腿搭在左腿上,抖幾下,說:“你懂什麼?你個金絲雀,天天隻對漂亮衣裳、漂亮首飾著迷,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我就是要打海盜!要為皇兄分憂!”
福善惱羞成怒,抬起拳頭,在他胳膊上打一下,說:“你敢罵我金絲雀,等我告訴母後,看你怎麼狡辯?”
雙姐兒抿嘴笑,暗忖:一物降一物,福善好樣的!
其實,她也看不慣衡親王嘚瑟,很想教訓他,讓他吃癟,但礙於身份地位的差距,隻能暫時忍著。
衡親王對福善翻白眼,說:“你不是金絲雀,你是愛告狀的烏鴉嘴!”
福善被氣得假哭幾聲,瞪著衡親王,“騰”地一下站起來,說:“我立馬去給母後和皇兄寫信,揭發你闖禍的事,哼!”
說完,她當真氣呼呼地衝向書房。
雙姐兒連忙追上去,勸她消消氣。
福善突然變臉,捂嘴偷笑,小聲說:“表姐,我沒事,我故意嚇唬他的,嘿嘿。”
“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事,我哪舍得給母後添煩惱?”
雙姐兒鬆一口氣,笑道:“小機靈鬼,剛才真是以假亂真,我都被你騙過去了。”
福善搖頭晃腦,有些得意,覺得自己好聰明。
另一邊,巧寶留在原地,跟衡親王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對。
衡親王有點尷尬、臉紅,暗忖:福善專門給我拆台,如果她敢告狀,我明天就不跟她說話,氣死她。
為了挽回麵子,他連忙沒話找話:“甜圓姐姐,福善從小就脾氣不好,你知道的。”
巧寶啼笑皆非,沒反駁他,而是主動轉移話題,問:“你以前不是因為上戰場而做噩夢嗎?還大病一場呢。”
“現在怎麼又對打仗癡迷了?”
這話勾起衡親王的回憶。
當年,先皇去大同府禦駕親征,他陪在先皇身邊,確實嚇得大病一場,當時就是在趙家養病的。所以,他一看到趙家的男女老少,就感覺親切,但做大官的唐風年除外。
他把思緒從回憶裡拉回,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因為我已經長大了,現在啥也嚇不到我。”
巧寶看破不說破,暗忖:吹牛皮!這世上,可怕的事多著呢!像你這種小王爺,天天被護衛們包圍,見過的世麵還太少。比如,我上次看見海上浮屍,死人腫得像巨人一樣,你見到肯定會嚇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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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巧寶成功把衡親王安撫住,避免他再出去胡鬨、擾民。
其實,這也是唐風年暗中交給巧寶的任務。因為衡親王今天真的給官府添大麻煩了,唐風年不敢縱容他把麻煩越鬨越大,同時又不能趕他走,於是隻能想些溫和的解決辦法。
這時,立哥兒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把他畫的畫兒送給巧寶看,說:“小姨,你看,像不像貓貓?”
巧寶睜大眼睛,盯著畫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後看向立哥兒期待的眼眸,眨眨眼,不忍心打擊他,笑道:“像極了!”
說完,她低頭在他小臉蛋上親一下。
衡親王伸長脖子,好奇地朝畫紙上偷看一眼,瞬間驚訝,暗忖:這也配叫畫嗎?簡直就是一大團黑墨,還長了根長尾巴……
巧寶把立哥兒抱到腿上,摟著,然後繼續跟衡親王聊天,聊本地百姓最崇拜的媽祖,關於媽祖救漁民、成為海神的故事。
衡親王聊得起勁,還說明天要去逛媽祖廟。
——
夜裡,唐風年對趙宣宣說悄悄話,說衡親王不安分,行事作風像紈絝,趁早把他送回京城才好。
趙宣宣有點為難,猶豫片刻,說:“蘇家二老和福善都不惹禍,他們都想在這裡多玩一些日子。”
“要留肯定一起留,要走也一起走。如果單獨把衡親王送回去,顯得不妥。”
唐風年對紈絝沒有好感,即使那個紈絝是身份地位高貴的親王,他也沒有絲毫巴結之意。
考慮片刻,他無奈地說:“但願小王爺吃一塹長一智。”
“我不怕他在本地吃喝玩樂,唯獨擔心他太想乾大事。”
趙宣宣莞爾一笑,把左手貼到唐風年的胸膛上,拍一拍,說:“他出門時,身邊跟那麼多護衛。”
“護衛既能保護他,也能監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