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打在他的臉龐,便有了深淺不一的影子,光也變得柔和起來,他輕輕地說著“一切都結束了。”
支楚月的耳朵眼睛都微微發癢“嗯。”
明明才過了不到一個星期,卻像走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在她最困苦的日子,有人袒露柔軟,讓她依靠,她眼睛唰地全紅了,在嘈雜昏暗的網吧裡哭了出來。
第五十五章
哭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人好像在最脆弱最不能忍受當前痛苦的時候就會哭。可支楚月想,自己什麼都熬過來了,有什麼好哭的。
帖子發出去之後,無論宋引然和王鈺星再怎麼設計她、汙蔑她,她都不會再在乎了,而她所有的證據也已經交出去,白紙黑字,講得清清楚楚,她才是受害者。
此後,她是清白的,自由的。
有什麼好哭的。
可是對上林哲的眼睛,看著他在黑暗裡依舊水潤發亮的眼睛,柔柔的暖和纏繞著她的心,有一下沒一下地侵入她心窩,那一瞬間,委屈全部爆發。
她哭了,一哭便停不住了。
林哲靠過來,輕輕給了她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他沒有再笑話她,怎麼哭得那麼難看,隻將溫暖的氣息一叢一叢帶到她身邊,暖和地變成了炙熱地,她的臉燒起來,輕輕扯住林哲的衣袖。
她想說,我不哭了,一切都結束了。
可哭讓她話也講不出,隻斷斷續續地,林哲笑起來,眼睛彎了彎“支楚月,你是不是傻?”
“我不會笑話你,你要哭便好好哭,彆三心二意的,最後什麼也沒乾成。”
支楚月險些破涕為笑,一會哭又一會笑,人心上一秒還被痛苦委屈折磨,下一秒又隻感受到了綿綿柔軟的溫暖。
她勉強直起身來,擦了擦眼淚“我不哭了。我應該要笑,我應該要快樂。”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哪有那麼多規定,什麼時候應該笑,什麼時候應該哭。”林哲望著她,手伸過來,手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團白白的紙巾,“擦擦?”
支楚月伸手接過來,卻在那一個瞬間,回憶起幾個月前狼狽不堪的自己,他也是像這樣,給自己遞過來。
生活就是數次動作的重複,重複吃飯、重複睡覺、重複學習、重複無聊而又平凡的日子,可這重複的動作,卻忽然讓支楚月的眼裡、心裡都亮起來。
是啊,又一次重複接過這個紙巾,可她不再隻是那個會哭的小女孩,而她的日子好像從此迎來了熠熠生輝。
她緊緊握著這個紙巾,就像握住了未來閃閃發亮的日子,她吸了口氣,抬起頭把眼淚都逼回去了,又要問林哲“林哲,你知道,我們認識了多久嗎?”
林哲總感覺這個問題似曾相識,前不久才問過,而他的答案是不記得了,而眼前的這個人太認真,眼睛微微垂下,天真可愛地望著他,眼尾明明還掛著紅,嘴角卻微微揚起。
他忽然覺得,這個問題不是什麼普通的問題,便變得燙手起來,不知道怎麼語氣也變得著急“不記得了,但是……”
“沒關係。”支楚月搖了搖頭,未乾的眼淚掛在睫毛上閃閃亮亮的,眼睛水汪汪多是柔情,她在黑暗裡肆意地笑起來,“沒關係,今天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今天開始,是全新的支楚月。”
以後我們的認識就從12月31日開始,特彆得讓人永遠忘不掉。
林哲看著她的眸光閃亮,好似微光此時此刻落在她的身上,連空氣中揚起的灰塵也像是落下凡間給她作襯的星星,他一愣,隨即伸出手去“嗯,那拜托舊舊的支楚月和全新的支楚月說一聲,我是林哲。”
支楚月看著他的手微微發愣,下一秒有著少年炙熱的手掌覆過來,緊緊握住了她,他的手很大,被她緊緊握住了還有餘,滾燙瞬間包裹住她。
她又要哭了,卻趕在之前,鄭重地點了點頭“嗯。”
“不許哭了。”林哲晃了晃她的手,“支楚月,你喜不喜歡煙花?”
“嗯?”支楚月穩定了情緒,抬起眼來,溫吞遲鈍地回著,“喜歡。”
“給你放煙花要不要?”
林哲的眼睛亮亮的靠過來,他們的手掌還交疊著,相握著,卻默契地沒有動過一寸,此時氣息撲過來,支楚月整個人燒起來,高溫使人腦子都變得遲鈍,人也變得傻態起來。
“好…好啊。”
說著,林哲站起來,鬆開手,一瞬間,手心鑽入寒冷的空氣,進入內裡的肌膚,支楚月被冷得一顫,卻見眼前人已經興致勃勃地奔到門口,站在明暗交界處,向她揮手。
“欸,支楚月,傻愣愣地乾啥呢?”
支楚月握緊手,回他“來啦。”
再等等吧。
支楚月告訴自己,不急。
支楚月在零售店借了個電話打給支有雲,說她和同學晚上一起去看煙花,晚點回家,支有雲正和一群好朋友熱熱鬨鬨地聚在一起跨年,大方地允許了。
“你爸爸怎麼說?”
“嗯,允許了。”支楚月有了挑逗他的心思,“知不知道,為了和你看煙花,我冒了必死的決心。”
“這麼誇張?”林哲有些緊張了,“支楚月,你回家不會要挨揍吧?”
支楚月笑起來“想什麼呢,騙你的。”
“我爸每年這個時候就會和他的好朋友一起出去聚會,一起跨年,我呢,因為要上課,是不被允許和他一起去的。不過我很羨慕我爸,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我孤零零的。”
林哲低下頭來,摸了摸她的頭“嗯,但是以後不一樣了。”
他看過來,澄明的眼睛透著決心,多像在許一個不得了的承諾,支楚月迎上他的眼睛,無畏地應著“嗯,那我們說好了。”
兩人到江邊時時,距離新年還有二十多分鐘,江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些人就靠在一起說著笑話,沿岸的整條路都充滿了人的笑語,小商販就在江邊拉著移動商鋪,支起了牌子。
燈牌亮起來,熱氣炒起來,路邊飄著十裡外都能聞到的香氣,支楚月的心情也好起來,和林哲肩並肩站在江邊,靠在欄杆上。
“真好。我是第一次見這麼熱鬨的晚上。”
“這有啥啊。每天晚上都這麼熱鬨,你知不知道?”
支楚月實誠地回“不知道。”
頓了頓,補充道“我的生活就是很枯燥的,一點樂趣都沒有。這是我第一次那麼晚來江邊,之前來的時候剛剛好日落,江邊隻有幾個人經過,怎麼到了晚上那麼多人了?”
“好神奇。”
林哲笑了笑“欸,支楚月,因為今天跨年。比平常熱鬨不是很正常嗎?”
支楚月點了點頭“嗯。正常。”
忽然有些感歎,這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沒來由地回憶起先前和林哲在一起的一些畫麵,有些無厘頭,忽然從眾多記憶中偏偏揪出了那一個畫麵,昏黑環境下,林哲和一個女生對麵而站。
想著想著她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更彆說控製這種失落情緒的湧來。
林哲側過頭來就是看見這樣的畫麵,支楚月低垂著頭,陷在回憶裡,眼裡露出那種不太常見的不滿,他手肘碰了碰支楚月,不免笑起來“支楚月,想什麼呢?這麼凶巴巴的。”
支楚月遲鈍地“啊?什麼凶巴巴?”
“你,凶巴巴的,想什麼呢?不會還在想,我說的話是不是對的吧?”林哲靠過來。
措不及防對上支楚月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往上縮,露出那種清純的姿態出來,緩而輕地問“林哲,那天那個女生是誰啊?”
這樣問,未免也太直接,也太理直氣壯,支楚月不免有些懊惱,急匆匆地補充“啊,我隻是忽然想起來有點好奇而已。”
林哲不懂她的彎彎繞繞“哪個女生?”
支楚月難得露出急了的那一麵,生氣烘在臉上,甚至有些靈動可愛“就是那天我離家出走碰見的那個女生,人家說謝謝你要請你吃飯的女生!”
林哲反應過來,倒像是真的想起來這麼一個人“噢,你說葉靜宜嗎?”
“說來也是,她也幫了你大忙了。”林哲一頓,“帖子是我請她幫忙刪的。”
支楚月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不可置信地望過去,不加修飾的疑問脫口而出“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