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江月月緊咬著嘴唇抬起頭來,對上支楚月的眼神,眼裡的倔強又多了幾分,“不要。”
“可是你……”
支楚月猶豫著說出口,江月月手緊緊覆在自己的心上,抓得很緊,仿佛不能呼吸一樣。
她像一尾脫離水的魚,在日光暴曬下,奄奄一息了。
她的汗越流越多,看得支楚月心驚膽戰,可是江月月卻抬起眼來,扯出一個有些悲壯卻又堅定的笑“不要。我可以繼續。”
“你不用勉強,我明天也可以來看你。隻要我想,我就可以來看你。”
“可是……我等不了了。”江月月頓了頓,“我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江月月的眼睛瞬間紅了,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我等了六年,我等不了了。”
“我本來可以救你的。支楚月。”
腦子裡嗡嗡作響,支楚月腦子裡有片刻空白,腦子裡的那股震撼不解帶到麵上,她的表情呆滯,直直地看著窗裡的江月月。
“你說什麼?什麼可以救我?什麼六年前?”
支楚月語速很快,像一場急促的夏雨,滴滴答答地落在江月月的心上。
江月月發出痛苦的嗚咽聲,她微微昂起頭,漂亮流暢的下顎線落在半空中。
那是一個很有美感的姿勢,如果沒有這樣悲痛的哭聲。
“我都看見了。”
江月月瞳孔因為心裡壓抑的痛苦情緒有些渙散“青廊小巷……下雨天……我都看見了……”
支楚月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了“你……”
支楚月說不上那個瞬間她心裡的具體情緒,就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被人強行摁在了水裡,在片刻窒息後很快她又重獲了氧氣。
六年前的事情,深刻得要刻進她的心裡,可是她沒想到她和江月月還有這樣的羈絆。
救了又怎麼樣呢?
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支楚月嘴角牽起一個牽強的笑,安慰她“沒關係,不管你看到了多少,嗯,我希望你心裡不要有什麼負擔。”
“所以,你是因為認出了我,才願意上訴的嗎?”
“可是,江月月,我已經不需要你來救我了。”支楚月像是釋然更像是安慰,“我更希望你是想要為了自己去爭取。”
江月月茫然地看過來,嘴裡喃喃著“可是……我的人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期待的了。”
眼淚流下又迅速被風乾,支楚月看見她臉上縱橫的淚痕。
“怎麼會呢,你還那麼年輕,隻要你願意,你的人生還有很多種可能。”
“不會了。”江月月的聲音透著灰敗,“我的人生,早就被人侵占了。”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江月月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衣領,“為什麼偏偏是我!”
支楚月看得心驚,想說些什麼安慰她,卻又發現自己有點說不出口。
侵占。
哪種形式的侵占?
支楚月腦子裡那些荒謬的想法撥開雲霧連成一條線來,有一股衝力撞擊著她的器臟。
她想吐,沒來由想起六年前雨水混雜著各種混亂氣息的傍晚。
沒人可以牢牢記住六年前素不相識的人的悲慘遭遇。
除非她也感同身受。
鏽鐵的味道在支楚月口腔蔓延開來,仿佛那句話也帶著血淋淋的意味“你……也和我一樣嗎?”
江月月沒有說話,她隻是那樣慢地抬起頭來,眼底一片通紅。
嘴唇也被咬出紅來。
那一瞬間,在支楚月的腦海裡忽然被拉得很長。
眼前的事物忽然變得很遠,遠得像失控的棉花飄到空中。
日光之下,她的眼前一切都變得很小。
支楚月伸出手,仿佛六年前的事情就在眼前。
又一次被殘酷地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