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一路疾馳,踏著雪花出了宮道,直奔王府的方向去。
在不斷的紛爭中,王府卻反而成了最安靜的地方,主人不在,也沒人敢來叨擾,而是不約而同的避開了這裡,因此見有人來時,守門的護衛們都嚇了一跳。
他們在驚慌中看清來者麵容,而後紛紛下跪“參見陛下!”
謝琅沒理他們,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徑直往裡走去。
從前就沒人敢攔他,現在更沒人敢,路叔和青雲對視一眼,無奈退到旁邊去,眼睜睜看著謝琅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匆忙隨行而來的霍平見狀也是直歎氣,他不能多說,隻敢稍微提點幾句“陛下最近心情不太好,勞煩你們在外守著,切勿讓彆人靠近。”
王府護衛心領神會“是。”
即便許久沒來,王府的模樣依舊熟悉,院中那棵新栽的枇杷樹紮了根,枝頭覆雪,清清冷冷。
謝琅一眼掃過,頭也不回地進了書房。
他從宮中溜出來時,就會被溫鶴綿叫到書房中,或練字或討論事務,有時是溫鶴綿看著他,有時是他看著溫鶴綿,靜謐而安寧。
這裡承載了太多,是除太極殿以外,對他而言最特殊的地方。
而現在,因為已經許久沒人在裡麵待過,儘管依舊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但顯得格外淒冷,寒風拍打著窗子,發出呼呼的聲音。
開門帶來的風席卷進屋裡,把擺放在桌麵上的書籍吹得呼啦作響。
方才從雪中騎馬而來,謝琅渾身都快凍僵,他站在門口緩了許久,才去點上蠟燭,接著視線從桌上輕輕掃過,然後慢慢走過去,活動僵冷的手指開始翻找上麵的東西。
片刻後,視線凝住。
他看見了一疊寫好後,擺放整齊的策論,被壓在卷宗下,字跡清秀好看,一筆一畫帶著他熟悉的弧度。
是溫鶴綿寫的。
簡單看了下,策論裡內容很雜,最上麵的是關於女學推廣,再往下翻,則涉及到士農工商多方麵的政策改革,以及利弊分析,語言簡潔明了,通俗易懂。
像是特意為什麼人準備的。
謝琅無法想象溫鶴綿是在什麼時候,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下了這些策論,但上麵字字句句,無一不彰顯著她的嘔心瀝血,是如何為了大昭安寧深切打算。
或許是她做好了打算,還沒來得及實施,或許是彆的原因……總之她寫下了這些,不管她日後如何,隻要謝琅能夠來到這裡,能看到這些,那就有機會繼續推行下去。
謝琅鼻尖酸澀,他死死咬著自己的唇,幾乎快嘗到了血腥味,右手捂著胸口卻沒有發出半分聲音,忽而有些埋怨溫鶴綿的無情,她替天下百姓考慮得周周到到,又什麼時候考慮過她自己,亦或是考慮過他?
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混合著寒氣,帶著鑽心的疼,整個人像是又被冷水澆了一遍,忍不住發抖。
陡然間,謝琅像是想起來什麼,他顫抖著呼吸去摸抽屜,好半晌,才打開了第二個抽屜。
那裡除了他曾經送給溫鶴綿的笨拙小玩意,就隻擺放著一封信。
原本是說好了,在生辰給他的。
上麵寫好了,溫鶴綿為他寫的字。
謝琅現在卻一刻都等不及了,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顫著指尖拆開了。
彼時他們還沒有鬨僵,他還是溫鶴綿眼中乖巧聽話的學生,或許是為了不在他生辰嚴肅,這封信寫得不長,也不那麼規矩,用著詼諧的語氣,仿佛麵對麵溫聲同他對話。
“琅喻美玉,同陛下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