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吧,講吧,陸清婉選擇接受她們之間最親密無間、最深厚堅韌的姐妹關係早就已經崩盤的事實——
“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會選擇接收了。”陸早早說,“過去你送給我的那些東西我不喜歡,但是因為是你送的,所以我總是很需要,哪怕是很普通的剪紙我也會當成無價之寶一樣地珍藏著。”
“但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了,你送給我的東西,再昂貴再喜歡的東西我也不需要了。”
陸清婉的手指稍微蜷縮了一下,她很輕而易舉地就能從陸早早這番話當中聽出來重點,重點不是這些或平常或昂貴的東西,重點是由陸清婉送出去的。
或者說的更加直白一點,是陸早早已經不再需要陸清婉這個人了。
早就已經有所預料,或許從踏進這棟房子的大門開始,也或許是今天來動了找陸早早的念頭的那一刻開始,陸清婉就已經做好了最糟糕的準備。
她知道陸早早並不會滿心歡喜地接受這份禮物,知道這份禮物其實注定送不出去,知道就算做出天大的補救,一切也早就已經無法挽回,再好的關係也注定會走向衰敗的事實。
陸清婉是個多麼聰明的小孩,已經提前猜測到一切,對所有事情心知肚明,隻是偶爾固執地不願意相信而已。
她有些時候也想要跟陸早早解釋,但是有什麼好解釋的,要用多麼華麗誇張的詞彙才能解釋清楚這些年來她的所作所為是為了陸早早好,她也不想的。
說出口的到底是解釋,還是自以為是的一場掩飾?
無論是哪種,說出來都很可笑,解釋的言語如此蒼白可笑,如此空洞乏力,但這些年來對陸早早造成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這些痛苦永遠無法磨滅。
所以陸清婉隻是繼續把手伸著,睜著那副懵懂純淨的雙眼,像是一個偏執死板的乞討者,向在她麵前停留的人討要一點東西,討要什麼呢?——原來是愛。
可惜眼下這副局麵,她也注定隻能是空手而歸。
陸清婉咬住口腔內壁的一點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在嘴巴裡麵彌漫開來,她把這股淡淡的腥味咽下去,而後又把手縮回去,重新塞回口袋裡麵,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甚至笑了笑,那種笑容是非常美麗純潔的,像是真心實意、不摻雜一絲雜質的微笑,雖然她放在口袋當中的手此刻正在微微發著抖,但是也完全不影響她露出這樣的笑來。
“好的,沒關係。”陸清婉如常呼吸,如常說話,“你不需要的話那就不要了。”
客廳牆壁上的那個鐘表還在分分秒秒不停歇地走動著,外麵即使偶有喧鬨,但是陸清婉感覺自己仍舊能夠很清楚地聽見它“滴滴答答”走動的聲音,很吵很煩,像是她這個人的存在對於陸早早的意義。
陸清婉想要永遠坐在這裡,跟陸早早共處一室、相聚不過一兩米、能清晰無比地看見對方臉上每一個表情地生活著,變成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樹,一塊堅硬頑固的石頭、一隻懸在陸早早手邊的蝴蝶。
但是絕對不行,陸清婉知道這樣不行,於是她不動聲色地快速地呼吸了好幾個來回,最終站起身來,最後看了陸早早一眼,“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打擾到你不好意思。”
真的不好意思。
我全世界最、最、最親愛的姐姐,對不起。
“沒關係。”
沒想到陸早早會說出這三個字,陸早早也還是會下意識地心軟,隻不過是在這種小事情上,有些事情她再也不會這樣輕而易舉地說出“沒關係”這三個字了。
想到這一點,陸清婉手指在口袋當中蜷縮得更加緊了,指甲把掌心磨得發痛,她慢慢踱步走到玄關處,陸早早沒有起身送她出去,也沒有用目光注視著她的背影,陸清婉在打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陸早早隻是低著頭,看著麵前桌子上麵擺放著的花瓶發呆,陸清婉最後輕聲說了一句,“姐姐,新年快樂。”
陸早早還是沒有把頭抬起來,應該是沒有聽到。
沒一會兒,門被輕聲合上了,陸早早仍舊低著頭,其實她不是盯著那個花瓶發呆,隻是很隨意地把視線放空了而已,三秒鐘之後,陸早早才把頭抬起來,目光落到玄關處,那裡已經空空蕩蕩。
陸早早把目光收回來,把自己一隻手的袖口扯上去一點點,在客廳明亮吊燈的映照下,這條項鏈發出更加明亮璀璨的耀耀華光,光芒折射在陸早早麵無表情的一張臉上。
她動作乾脆利落地把這條手鏈取下來,放在手心多看了不過幾秒就從沙發上站起身,很直接地朝著樓上走去,躍上最後一級階梯的時候,客廳裡麵的燈也隨之熄滅。
陸早早進入到自己的房間,把謝洄年送給她的這條項鏈裝進一個盒子當中,然後沒有任何遲疑地塞進了櫃子裡麵。
外麵的聲響正在慢慢趨於平靜,陸早早把窗簾和燈全部關上,平躺到床上,心中一片清明。
如果人們真的已經確定了世界末日這一天的到來,其實內心不會產生多麼巨大的恐慌,甚至可能完全與之相反,可能還會隱隱約約產生一種荒唐的期待,一種完全不自知的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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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所有的事情注定要發生,無可避免,無可補救,那就讓它發生。
陸早早眼下就是這樣想的,所以很平靜地闔上眼睛,安靜地睡過去,無論是陳舊的一天,還是嶄新的一天,日子總是要不斷往前走的,牆壁上總是不停走動的指針早就告訴人們一個真理——時間永遠不可能因為任何一個人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