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雨夜，陸早早像是變成了一個藝術家，用很明媚溫馨的畫筆去填滿鮮血和疼痛。
即使總是顯得那樣荒唐可笑，但也沒關係。
斷斷續續地終於把畫完，陸早早把工具歸納好放到一邊，然後躺在了床上，床頭那盞明黃色的燈還亮著。
或許是因為服用了藥物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乾了很多事情所以此刻確實覺得有些疲倦，總之陸早早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眼睛慢慢地闔上了。
恍恍惚惚之間，陸早早覺得自己似乎睡著了，又好像沒有完全睡著，大腦仍舊留有一絲清醒的意識。
她好像聽見有一道很機械的冰冷女聲在跟她說話，很冷硬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可言，這樣的聲音似乎已經聽見過好幾次，之前有一次做夢，夢的結尾好像也是這道女聲在對她說話。
陸早早現在還能清楚地記得那些話，她說——“陸早早，你為什麼還待在這裡呢？想要獲得平靜的話，你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隻要把你今天記起來的這些事情忘掉就好了，忘掉就好了。”
“還是你想要讓一切都徹底終結掉？永遠不要開始？這就是你的願望嗎？你想要實現它嗎？”
陸早早還記得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夢該醒來了。
之後陸早早就真的臉色蒼白、渾身濕透地在那場雲譎波詭的荒誕夢境當中醒過來了，而眼下這道聲音又在講話，她跟陸早早說沒關係。
她竟然跟陸早早說沒關係。
“沒關係，不用害怕，你是不是覺得很痛苦，想要讓一切都徹底終結掉，隻是一直在等待著一個恰當的時機對嗎？我會給你這個機會的，你需要嗎？”
陸早早手指狠狠蜷縮了一下，她甚至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夢中的自己做了一個這樣的動作，還是現實生活當中的自己做了一下這個動作，她右手狠狠掐住了自己左手的虎口，恨不得要把自己的指甲陷入肉裡麵，但似乎也不是很疼。
沒有感受到疼痛的陸早早更加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也不知今昔是何夕。
那道死氣沉沉的聲音還在說，“我會給你這個機會的，你需要嗎？需要嗎？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願望嗎，這不就是你最懇切、最渴求的願望嗎？所以你……需要嗎？”
陸早早簡直要被這樣的聲音搞瘋了，她來回深呼吸了好幾次，四處尋找這道聲音的來源，但是她自己好像是處在一種真空世界裡麵，而這道聲音卻來源於另外一個更加高階的維度，她根本就無處可尋。
“……”陸早早想了想問，“我要怎麼相信你？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是用這樣的說辭在拿我尋開心，你有說服我的能力嗎？”
“哈哈哈哈哈哈。”她的周圍傳來一陣連續不斷的笑聲，但因為沒有溫度，顯得這樣的聲音詭異得像是從地底最深處湧上來的一樣，“我不用說服你。”
“你被命運哄騙的還不夠多麼，你被這種荒唐殘忍的事實折磨得還不夠多麼，你難道不是從一次又一次的欺騙當中走過來的麼，我會給你創造出機會讓你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對方在陸早早耳邊打了一個響指，那道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像是附著在了陸早早耳邊說話一樣。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不用說服你嗎？”對方自顧自地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又爆發出一陣輕狂的笑聲，等笑完之語氣輕飄飄地說，“因為我就是主導你、操控你、引誘你，你一直以來苦苦尋找、深深憎恨的——”
“命運。”
命運啊。
陸早早的大腦像是被這兩個字輕輕鬆鬆地擊垮了，甚至出現了長達十幾秒鐘的空白，陸早早心中泛起一陣高過一陣的顫栗和驚懼，但是整個人完全僵硬呆滯，什麼反應都無法做出，像是機械的木偶人。
寂靜如死灰。
對方說完這兩個也消失了，周圍瀟瀟雨聲不歇，陸早早卻覺得一切聲音都像是潮水般地湧退了，她整個人臉色慘白，血色儘褪，掉入了萬古寂寞深黑的長夜當中。
陸早早的腦子又痛起來，原來做夢的時候也可以這麼痛，就像是那次發了接連幾天不退的高燒，在醫院裡麵做的夢一樣的痛苦，她隻能勸說在夢中的自己也儘快陷入沉睡，妄想用這樣的行為來麻痹自己的所有感官。
她也真的如願以償睡了過去，床頭那盞明黃色的燈就這樣照在陸早早的臉上，映出她額頭上一片冷汗。
陸早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聽不到外麵的雨聲，窗簾早就被嚴絲合縫地拉上，外麵的光亮透不進來，床頭那盞燈持之以恒地亮著，陸早早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間，於是拿起放在床頭櫃上麵的手機看了一眼。
十點一十三。
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去關燈的時候發現自己左手虎口上一道青紫色的月牙痕跡，原來昨天晚上是真的因為因為不堪忍受所以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虎口弄出了這樣一道淤青，陸早早頓時感到一種說不上來的惡心感。
陸早早光著腳走到窗邊，把窗簾給拉開，外麵確實已經不再下雨了，但是天氣也沒有轉晴，遠處的天空仍舊被烏雲籠罩著，像是上了一層厚厚的鉛灰，不知在密謀何時再次降落一場大暴雨。
昨天晚上擦拭窗戶的時候頭腦仍舊是昏昏沉沉、混沌一片，因為這一覺睡了挺長時間，陸早早精神頭轉好了一些，她盯著窗戶、地板，甚至走進浴室仔仔細細地把每一個角落查看了一遍，確保附著粘連在上麵的血跡已經完全被自己擦拭乾淨。
她把昨天晚上搓洗的衣服也從衣簍裡麵拿起來看了一下，沒太弄仔細，上麵依舊殘留一些像是泥土一樣土褐色的汙漬，陸早早弄來一些漂白劑，把它浸泡在裡麵，等半小時之後差不多褪乾淨了再掛起來放到陽台上麵去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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