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早早甚至就連撒這種謊言也撒得理所應當、煞有介事,毫不心虛。
劉青鬆又多叮囑了一句,最後看著陸早早來了一句,“要好好吃飯啊,孩子。”
“有在好好吃的,放心吧,老師。”
五月中旬的時候,天氣已經慢慢熱起來,一股屬於夏天的躁氣已經率先到來,中午的時候有人運動回來會打開頭頂那塊的電風扇,風扇“呼啦呼啦”地在頭頂旋轉,吹起空氣當中一陣非常小的浮灰。
學校栽種的一長排香樟樹樹葉在晶瑩明亮的太陽下發出深綠色的光,很明媚清亮,像是被刷上了一層薄薄的釉,頭頂的天空很藍,大片大片柔軟蓬鬆的白色雲朵正在緩慢移動漂浮。
陸早早站在走廊上,手放在走道的圍欄上,下巴枕著手臂,眉眼低垂著,俯瞰下方的一切景物,偶爾形單影隻走過的人,碧綠的樹葉,花圃裡麵盛放著的花。
沒有人知道陸早早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其實就連陸早早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走廊上麵非常安靜,幾乎沒有任何噪雜的聲響,偶然有一兩個人走過,但是腳步也很輕緩。
現在這個點,大部分的人都在教室當中安靜地看書睡覺,或者在午休。李簡安吃完午飯沒寫幾道題目,就伏在桌子上麵沉沉地睡過去了。
世界陷入一片溫柔的、寂靜的綠意當中,遠處一隻渺小的蟻蟲或許正在慢慢潛入或者爬出草叢,天空之上或許等一會兒就有鳥群斜斜飛過,什麼痕跡也不會留下。
世界上所有事物都在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轉,陸早早就站在其中,隻是低垂著頭往下望。
她其實是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的,是什麼呢?——她在想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是不是比從她房間的窗戶跳下去要痛很多,畫麵是不是也要慘烈得多,是否會鮮血四溢,腥氣衝天。
陸早早偶然也會熱衷於勾勒想象自己的死亡場景和畫麵,但那些畫麵其實也是轉瞬即逝的,陸早早甚至都沒有太多精力詳儘而精細地去想象那個畫麵,死亡也隻是一件順其自然的事情而已。
她有時候也會想那個日日夜夜、不休不止地仇視和詛咒她的人,想象對方的容貌、眼神、年歲、性格。
陸早早想自己身上竟然會有這麼令人厭惡討厭的地方,讓一個人生順遂、衣食無憂的人這麼深刻誠摯地憎惡自己,積年累月的歲月當中醞釀出這樣一份龐大沉重的恨意。
讓陸早早不好過的同時也時時刻刻讓她自己不受好,同樣承擔著一部分的痛苦和絕望。
陸早早現在也想了一下這個人,她還是沒有辦法在大腦中勾勒出來這樣的樣貌,是溫和還是鋒利,是年輕還是衰老,陸早早一無所知,從來無法窺探一絲一毫。
她想要是有可能的話,自己倒是真的挺想要認識一下對方的。
要是日後,自己的死亡的消息能不能傳遞到對方的耳朵當中,真要有可能的話,那對方豈不是很快就能“夙願得償”、“大仇得報”,想來應該還是挺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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