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瑾目光掃射陸早早一眼,不置可否,慢慢挪步走到她對麵的位置上坐下來,“來找我乾什麼?”
“我知道你不太想看見我,其實我也不太想看見你。”陸早早看著沈懷瑾,右手搭在左手的手背上麵,輕聲說,“你這麼厭惡我,就跟厭惡街邊的流浪貓狗、一隻不入流的螻蟻差不多。”
沈懷瑾蹙起眉頭看著她,在陸早早這樣的凝望之下很快就微微垂下視線,冷哼了一聲。
“前幾天你知道我跟大姐說了些什麼嗎?”沒有等沈懷瑾給出回答,她也並不需要沈懷瑾的回答,隻是自顧自地往下說,“我說,我好痛啊,她知不知道。”
“二哥,我好痛啊,你呢?你知不知道?”
“你到底在胡亂說些什麼屁話?”沈懷瑾還是沒有把目光轉回來看著她,視線微微垂著,看著自己右手手腕上那一節凸起來的骨頭,“手腕上的傷口還是找人過來處理一下,隨便你疼不疼,不要把我的房間給弄臟。”
陸早早嘲諷般地笑了,“二哥,為什麼你們總是一點都不變,為什麼?”
“如果你來找我隻是為了說這一些似是而非的胡話,那我確實沒空聽,你也不必大費周章地跑來找我這一趟,把自己折騰成這個鬼樣子,浪費你的時間也浪費我的。”
“浪費掉就浪費掉吧,我的時間不是一直在被浪費麼,有多少時間是真正屬於我的?”陸早早嘴角仍舊掛著那樣淡淡的、嘲諷般的笑容,“我的命都不是屬於我的,更遑論時間呢。”
沈懷瑾感覺喉頭一緊,手用力地攥緊了,手背之上浮起脈絡分明的青筋,他募地把頭抬起來看向陸早早。
“怎麼這樣看著我呢,二哥?”陸早早語氣如常,聲調平緩地說,“難道還要繼續裝作震驚、裝作對此一無所知的樣子麼,我的命難道不是你和大姐不入流的墊腳石麼。”
沈懷瑾死死咬住牙關,聲音發澀,像是從胸腔深處一點點擠出來的,“不要再說這些沒有意義的屁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陸早早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她認真而又仔細地看著她二哥那張豐神俊朗的臉,“二哥,我倒是真希望自己是在胡說八道,可是一切竟然都是真的,否則你為何會生氣?”
“我這個人對你們永遠產生不了任何意義,說出口的話是,本身的存在是,就算付出生命了也是,所以你和大姐才可以毫不猶豫、毫不遲疑地在烈焰大火中拋下我,頭也不回地離開,對嗎?”
沈懷瑾齒關咬得越來越緊,唇齒泛酸,手不自覺蜷縮成拳,他沉默著,好半晌,才終於苦笑一下。
“原來你都想起來了,什麼時候?”
“很早之前。”
“所以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情?”沈懷瑾咬牙切齒,太陽穴突突猛跳著,臉部線條繃得死緊,“所以你想我們怎麼做,把這條命賠給你嗎?!”
陸早早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她跟陸傲天和沈星遙當中隔著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天塹,他們之間隻能隔著這道天塹遙遙對望,永遠無法獲得和擁有真正有效的溝通、本真的了解、溫情的關愛,永遠也無法得知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跟沈懷瑾也一樣,跟陸家所有的人都一樣。
陸早早不會這樣想,也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念頭,在死亡的最後關頭她都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想法,但是沈懷瑾卻可以語氣尖銳地對她發出這樣的反問,陸早早頓時覺得更加荒唐和諷刺。
“難不成我要你們就會給嗎?”陸早早也發出反問,“你們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所以還是好好活著吧。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死亡前的最後一秒也沒有。”
“二哥,我隻是偶然回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會覺得有一點點疼而已,那麼大一場火燒在我身上,當時周邊沒有一個人,我拚儘全力地呼救,最後被烈火燒毀嗓子,到最後想喊也喊不出來了,隻能沉默著等待死亡。”
“你和大姐回來了,但是卻又離開了,像是乾脆利落地把我第二次拋棄掉了。”
“我想怪你們,但是卻不能怪,隻能怪命運無常,造化弄人。”陸早早右手指腹輕輕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背,手臂上麵已經有一部分血液乾涸掉了,粘連在她的衣服和皮膚上麵。
“其實後來我想清楚了,我這個人,或許從生下來就注定是你們生命當中的墊腳石,為你們必然要遭受的劫難擋災,成為用完就要舍棄的一顆棋子,無論是大姐、大哥、還是清婉,都是一樣的。”
“你不欠我什麼。”陸早早說,“我沒幫助過你,對你而言也算不上什麼重要的人,跟大姐的安危比起來,我這個人的生命完全不值一提,被拋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陸早早被濃烈灼熱的火舌席卷全身,死亡前的最後一秒她很突兀地笑了,嘴角綻放起一個駭人的微笑弧度,因為她突然想起了上一輩子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想起自己其實不隻死過這一次,想起自己葬身大海深處。
極致的痛苦中,前塵往事也不過一秒鐘就能回憶完,記憶像是走馬燈一樣在陸早早腦海當中頻閃。
那一刻起,她突然頓悟了自己簡短的人生不過是他人生命當中的一把陪襯,一個絲毫不起眼的注腳。
沈懷瑾的手攥得越來越緊,他感覺腦海當中的神經被陸早早這樣平淡到沒什麼起伏的語氣給扯得生疼,太陽穴劇烈地起伏著,沈懷瑾一字一頓地說,“不要……不要再說下去了。”
陸早早沒辦法不說下去,她今天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情,當然也不止這件事情。
“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你大概率不清楚,其實我死過很多次,不僅是救了大姐這一次,你或許心中知道,但對於事情本身卻已經趨於遺忘了,隻記得我葬身火海這一件事情了,也隻記得你拋下我的這一次。”
“二哥,你知道嗎?你跟我的死亡擦肩而過,其實足足三次,三次,我都隻能遙遙感受到你的存在。”
沈懷瑾騰地一下從沙發上麵站起身,站定到陸早早身側,把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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