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總是要惡狠狠地對陸早早說話，對陸早早敘說自己的不堪、惡毒、怨恨，對陸早早宣泄自己對生活的不滿和怨懟，對陸早早講述自己曾經做過的惡事，並且習以為常，理所應當。
她甚至跟陸早早說她恨死自己的父母，恨到有殺掉他們的念頭，林昭這種總是非常極端的念頭有時候都會把她自己給嚇一跳，但是陸早早聽完之後表情總是沒有太大波動，言辭也並不激烈。
林昭跟陸早早接觸多了，才發覺對方實在是像水一樣，像是真的沒有脾氣，能夠包容一切。
可是林昭也忘記了，溫度太低的時候，水也會結冰，哪怕是堅硬的石頭往下砸，也隻能留在層層深厚堅固的冰麵之上。如果天空之上總是下汙濁烏黑的雨水，哪怕是最澄澈的河流大海最終也會變得渾濁，變成死水一潭。
林昭見到陸早早第一麵，和她慢慢相熟起來，怎麼也想象不到一切竟然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簡直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惡作劇，隻是在這場惡作劇當中，沒有一個人能夠笑得出來。
她把陸早早摟得更緊，把下巴擱在陸早早的肩膀上麵，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順著眼角滴落下來，留到陸早早的衣服上麵去，林昭壓抑著自己的哭泣，無聲地流淚。
她也搞不懂事情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懊惱都已經沒有任何用處，林昭不是那種總是要懷緬沉浸過往的人，否則她永遠都會懊惱汙糟自己過往那些爛事。
“真的。”林昭咬著牙，那些話像是費勁地從喉嚨裡麵一個個字往外蹦出來的，“你想乾什麼我都支持你，我絕對不讓你一個人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陸早早嗯一聲，林昭其實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回應自己的話，還是隻是無意當中哼出的一聲囈語。陸早早聽不聽得進去其實也不太重要了，林昭知道，這些話對於現在的陸早早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她已經聽不太進去了。
陸早早變成一個大部分時間沉溺在自己荒誕苦痛世界當中的病人，身體和精神疊加起來的各種原因讓她沒有辦法做一個能夠維持正常思考的普通人，也不能時時刻刻保持理智。
現在這樣的情況甚至都不確定能維持多久，林昭上網查閱了太多關於重度抑鬱症和雙相的案例，每往下看一條都覺得心驚膽顫，早就很明確地知道陸早早的情況算不上太好。
但是現在一看，陸早早簡直就是在崩潰的邊緣反反複複地遊蕩，隨時都可能陷入到地獄當中去。
林昭拍著陸早早的背，把眼淚硬生生地給壓下去，哭也沒用，何況她是最不愛哭的那種人。陸早早靠在她的懷裡麵，沒再繼續出聲說話，誰都不太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麼，也沒人知道此刻她究竟是清醒著還是糊塗著。
林昭也沉默著，好半晌，她才鬆開陸早早，看著對方那張憔悴的臉，陸早早的臉上乾乾的，沒有一丁點淚痕，眼睛裡麵也澀澀的，眼裡麵有些渾濁，是那種長時間沒有睡夠一個安穩覺的感覺。
林昭沉默著，和陸早早四目相對。陸早早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是在通過她看著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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