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入大門,謝安就注意到裡麵的光線並不算明亮。刻意用了暖色的燈光。而且,房間的陳列基本按照醫院的特護病房來的。周圍隨處的可見的醫用設備,還有各種各樣的器具。一股很明顯的藥水味,清晰可聞。
中間有一道屏風,很大。
過了屏風,就看到一張很老舊的病床。病床旁邊圍著幾個手術室護士和一個老醫生。隔著並不算遠的距離,謝安隱約看見病床上的人帶著氧氣罩,身上還插著各種透析的管子。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而從幾個醫生的操作來看,應該是幫著那個病人暫時拔去身上的管子。
瞧見這般的場景,謝安的身體便忍不住的哆嗦起來。隻覺一陣牙齒都發顫的酥麻感。旁邊的蘇玉卿卻明顯的哆嗦了一下身子,緊緊握住了謝安的手。
從手心傳來的感覺,謝安便知道蘇玉卿此刻的心情是非常繃緊難受的。頓時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安慰的話好,隻是緊緊握住了蘇玉卿的手。
就在兩人剛準備走過去的時候,老醫生忽然轉過頭來,衝兩個人輕輕的叫了一聲,“你們在屏風後麵等下。好了我會叫你們。”
無奈之下,蘇玉卿和謝安兩個人隻好回到了屏風麵前。
隔著半透明的屏風,隱約可以看見病床上的病人發出低沉的痛苦叫聲,身體也在劇烈的掙紮。沙啞的聲音,著實聽的令人發毛。
就連謝安這個外人,聽得都一陣說不出的難受。更彆說蘇玉卿了。謝安明顯感覺到蘇玉卿的身體緊緊的縮在一起,身軀的溫度都下降了很多,變得冷冰冰的。那雙美麗的眸子裡,分明含著無法言表的悲傷。
這種感受,謝安深有體會的。
之前自己在醫院第一次做化療的時候,非但自己感受過。也見過病友們的痛苦嘶吼聲。那般的場景,至今都還在謝安的腦海中曆曆在目,怎麼都揮不去的。
除了緊緊抱著旁邊的冷美人,謝安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麼。
“沒事,彆看了。”
謝安將冷美人的腦袋攬入懷,輕聲細語的說著話。不讓她去看屏風裡麵的場景。
這樣的場景,不知道過了多久。
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大半個小時。
對於兩個人來說,每一分一秒都仿佛一年那麼漫長啊。
終於,病床上傳來的沙啞嘶吼聲總算平息下來。醫生們動手動腳的聲音也停了。不過片刻功夫,老醫生走到了謝安兩個人身邊。
他那老態龍鐘的眼眶,朝著兩個人打量了一番,最後歎了口氣,“你們可以進去了。不過病人的情況很不好。儘量讓病人少說話吧。”
謝安總算鬆開抱著冷美人腦袋的雙手,冷美人抬頭看向那老醫生,咬著牙輕聲問“老醫生,我媽媽的情況……很糟糕嗎?”
老醫生原本想說兩句好話寬慰一下蘇玉卿,但終是說不出口。
身為個醫生,而且專職負責秦雨的病情多年,真不忍心騙人啊。最終歎了口氣“嗯,秦總的情況已經非常糟糕了。能夠堅持到現在都算是奇跡了。可就算這樣,現在完全靠著生命支持係統維持生命。沒多少時間了……你就當是最後一次見麵吧。有什麼話,有什麼要交代的。一次性交代清楚了。彆留下什麼遺憾。”
隨即,老醫生就站在屏風邊上,衝謝安兩個人揮手,“去吧。我就在這裡站著。若是病人有個什麼突發情況,我也能好第一時間趕過來。”
蘇玉卿點點頭,道了一聲謝謝,隨即拉著謝安一步步朝著病床的方向走去。
每往前走一步,蘇玉卿的身體就繃緊一分。方才老醫生說過的話,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中閃過。
靠著生命支持係統維持生命,沒多少時間了……
你就當時最後一次見麵吧。
有什麼想說的,要交代的,都一次性交代清楚了,彆留下什麼遺憾……
這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的割著蘇玉卿的血肉。身體都跟著搖晃起來,若不是謝安在旁邊攙扶著,隻怕早就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了。
蘇玉卿完全是靠著一口氣強行支撐下來,最終走到了病床旁邊,在一條長板凳上坐了下來。相隔多年,蘇玉卿看見了病床上的媽媽。而謝安也看見了冷美人的媽媽。
說實話,謝安著實被病床上的那個女人的外貌給震驚到了。
按理說,秦雨應該比蘇玉卿大個二十幾歲,也就不到五十歲。這年頭女人都知道保養,各種化妝品什麼的。但凡保養的好點,五十歲的女人,外貌和二十幾歲的外貌看不太出來。更何況是秦雨這樣的超級女富豪,保養自然不是個事兒。
但眼前謝安所看到的這個女人,竟然和百歲的老人差不多,臉上的皺紋已經非常可怕了。整張皮都充滿了醒目的褶皺。眼窩都深深地凹陷進去了。而且,全身瘦骨如柴,削瘦的隻剩下一層皮了。如果不是因為眼睛還睜開,都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具乾屍的。
頭發也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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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之前住過院的,見過的病人不少。其中包括不少非常淒慘的。但那些個病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眼前這個女人來的淒慘。
太辣眼睛了。
隻是看著秦雨的外貌,謝安就感覺心跳加速,怎麼都不是滋味。
謝安立刻轉頭看向旁邊的冷美人。謝安自己倒是還好,他唯一擔心的事冷美人心態爆炸,崩潰發瘋。結果謝安發現自己多慮了,冷美人的心態還是比較好的。隻是……冷美人瞧見自己的母親模樣後,身體便如遭雷擊般僵在了原地,一雙眸子也瞪的很大。
過了好一陣子,蘇玉卿才慢慢的伸出手,握住秦雨那枯槁的手,輕聲細語的喊了一句,“媽媽。”
她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了,便是喊出這個稱呼的時候,就仿佛用儘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更讓蘇玉卿感到無法接受的是,在自己喊出媽媽兩個字的時候,心頭積攢了很多年的情緒,忽然一下就上頭了。過往無數的畫麵,紛紛湧上頭,鼻子發酸,眼眶滾燙,淚水忍不住的就掉了下來。
然後,蘇玉卿便繼續呼喚著
“媽媽,媽媽……”
“我是玉卿,我是你的女兒啊。你能看得見麼?”
躺在病床上的秦雨,這才強忍著身體,慢慢的將垂下的目光睜開了一些。便是這個細微的動作,就仿佛用儘了她的力量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