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不斷的呼嘯著,如同冷刀子般割過了男人冰冷的容顏,男人高大的身影散發著冷漠的氣息站在那,飽含了陰霾的眸子注視著前方把人擋住了的石頭,似乎要穿透石頭看到後麵的那個女人,吐出的話語更是不含一絲感情。
因為腿傷留下的毛病,他雙手搭著一根價值不凡的英倫黑杖。
銳利的視線緊緊地盯著石頭的一角,那裡是一小塊女人沒有藏好的衣角。
白色的裙擺。
她應該是剛睡醒不久,和傭人出來散步,穿的竟然還是寬鬆的白色吊帶睡裙,外麵隻披了一件單薄的外套,絲毫不覺得那般裸露是傷風敗俗。
莫少謙不信代小純不在這座島上,所以他又來了。
果然,還不等他特意去傅修遠的海上苑,就在街上碰上了這個可惡的女人。
最可惡的是這個女人見到他就跑。
她跑什麼?
莫少謙心中隻覺得惱火,是她費儘心機爬上他的床,是她不經允許私自懷上他的孩子,明明做出一切惡事的人都是這個女人,她憑什麼見到他卻像個受害者一樣的去驚慌逃跑?
他來拿掉本就不應該存在的孩子,哪裡不對了?
“唔……”
劇烈的疼痛再一次襲來,帶著男人的威脅,代小純終是撐不住痛呼出了聲,指甲恨不能掐進自己的腰肉裡。
不要引產。
她才不要引產。
她肚子裡的寶寶很健康,她昨晚還和寶寶說話,寶寶也會用小腳隔著肚皮和她的手相碰,她怎麼舍得去引產?
可她現在能怎麼辦……
“傾城,傾城……”
無助、驚慌、各種情緒一時間如同海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巨獸般要將她吞沒。
代小純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可即便是哭,她仍然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痛不欲生地咬著唇瓣,唇瓣硬生生被咬出口子,血珠湧出,隨著大顆大顆的眼淚一起掉在了肚子上。
那嗓音卻再次響起。
步步緊逼。
飽含了濃濃的威脅——
“代小純,你最好自己乖乖出來,我會給你安排最好的醫生,不會讓你有任何痛苦,包括那個孩子也是,但你若是不配合,就彆怪我采取強硬措施!”
不,她才不要!
女人忽然睜開雙眼,狠了心般驟然舉起拳頭,一下又一下地砸起了自己的肚子。
在陷入絕境的這一刻。
向來柔弱的姑娘家毫不猶豫地舉起拳頭,在巨大的疼痛之中迸發出了無窮的力量,不斷地砸起了肚子。
她不知道這種傻乎乎的行為不留神便會把她自己害死。
她隻知道,這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唯一向生的希望……
呼嘯的海風夾雜著血腥的味道,遠方飛來的海鷗不斷發出嘹亮的悲鳴聲,海浪聲更加的震耳欲聾了。
“代小純!”莫少謙似乎耐心耗儘,充滿了陰霾的眼底散發出了戾氣,一字一頓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代小純,我給你十秒鐘的考慮時間,十、九、八……”
一聲聲的數數聲。
一聲聲的催命。
“三、二、一!”
最後一個字轟然落下。
石頭後麵仍是沒有任何動靜,莫少謙終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抬手做了個手勢“把她給我帶出來!”
“是!”
在他的話音落下,身後的幾名黑衣保鏢魚貫而出,整齊地朝前方而去。
“哇——”
倏忽一道嘹亮刺耳的嬰兒啼哭聲穿透天際,海鷗齊鳴,就連海風都跟著消停許多,烏雲之中似乎有陽光逐漸刺破雲層灑落而下。
幾名保鏢皆是腳步一頓。
“這、這……”
這是生了嗎?
保鏢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現在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們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讓他們去抓那個女人的目的,可現在那個女人竟然已經把孩子生出來了?
那他們是不是就不用去做那麼損陰德的事情了?
保鏢們紛紛朝後看去。
這一看頓時都一下子噤了聲。
隻見站在那的男人雙眼泛出了嗜血的紅,太陽穴、握著拐杖的手皆是青筋畢露,充斥了凶戾光芒的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對麵傳來嬰兒啼哭聲的方向,仿佛下一秒就能衝過去掐斷那嬰孩的脖子,結束掉那個剛出生的小生命。
“主、主子……”
助理嚇得顫抖出聲。
就在這時,助理忽然雙眼一瞪,指著前方道“主子!她、她出來了……”
男人的視線一下釘在了那道緩緩從石頭後走出的身影,卻不知為何,在看到那道身影後,瞳孔驟然緊縮了一下。
入目所及皆是鮮紅。
女人單薄瘦弱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來,步伐極小、極慢、似乎每一步都走在了刀刃上。
她的身體還在不斷發顫。
在她懷中抱著個染了不少鮮紅的小繈褓,其中有嬰孩在蠕動。
產後虛弱,白色的衣裙染滿了刺眼的鮮紅,令人觸目驚心,饒是他一個大男人都不禁呼吸一滯,心口忽然像是被什麼重重地敲擊了一下。
代小純喚醒了身上所有的力量,抱著嬰孩朝男人走過去。
剛剛生產過的身體虛弱得讓她感覺每下一步都要跌倒在地,她咬破自己的舌尖,刺激著自己的神經,卻仍是沒有抵抗住不斷發軟的雙腿,噗通一聲跪在了冰涼堅硬的石頭地麵上。
膝蓋瞬間被磕破,她卻不知疼痛似的,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那雙黑漆漆的無辜眸子,殘留著點點晶瑩的淚水,一瞬不瞬地望著對麵那個麵無表情的男人。
“莫少……”
乾涸而蒼白的唇角扯出了一抹還算能看的弧度,她發出的嗓音微弱沙啞的讓人幾乎聽不清。
莫少謙心口狠狠一抽。
望著女人那雙漆黑清澈的眸子,他忽然感覺自己被淩遲了般,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不,錯的人才不是他!
看到女人懷中抱著的嬰兒,一時間,莫少謙眼中的惱怒和憎恨幾乎溢出眼眶,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此刻的情況而升起任何的憐憫。
“代、小、純,你竟然敢!”
那從齒縫中擠出來的話語,目眥欲裂,恨不能將那個女人千刀萬剮。
代小純卻癡癡地笑了。
蒼白的臉色,小鹿一般黑漆漆的雙眼噙著淚水坦然地凝望著對麵氣急敗壞的男人。
她知道,她賭對了。
她賭對了啊。
她跪著,卑微地彎下腰,用雙手輕輕地將懷中用外套包裹著的正微弱啼哭的嬰孩朝男人的方向推去。
下一秒,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地麵上,虛弱而顫抖的聲音虔誠地懺悔且哀求“莫少……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孩子給你,求求你,求求你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