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榆突然想到了高中的時候,她好像也在拖累宋懷時。
宋懷時一愣“你說什麼?”
向榆理了理自己的頭發,說“今天來找你,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學校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跟著導師去國外進修。
“最開始進修一年,但我導師說了,這個是不確定的,也有可能會在國外待很久很久,如果可以的話,以後甚至會留在外麵工作。”
學校承擔了很大一部分她的學費和資助費用,所以之前向榆一直在猶豫,這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這也是她努力兩年,才換來的機會。
但來之前,她動過想要為了宋懷時放棄的念頭。
“宋懷時,我想選前程。”
向榆上了飛機後,腦子裡還是念念不忘宋懷時的那句話。
少年像是被她的話定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這場景像是回到了那次向榆跟他說,讓他不要再來找自己的時候。
宋懷時自嘲地笑了下“向榆,我在你那裡永遠比不上任何人或事嗎?”
向榆沒再說話。
在她攔住出租車準備上車之際,她聽到宋懷時說——
“向榆,這次你走了,我就再沒有勇氣找你了。”
而向榆隻是愣了一瞬,繼而坐上車沒再看宋懷時。
兩條直線隻會短暫相交,然後越走越遠。
其實從高中時就應該能看出來了,她和宋懷時不會有結局的。
2
“叮咚叮咚!”
門口傳來門鈴聲,向榆終於從過往的回憶中掙紮出來。
她歎了口氣,把懷中的抱枕往沙發上一丟,趿拉著拖鞋前去開門。
門一開,一雙拎著外賣的手率先擠了進來,然後人才進來。
見來人這滑稽的動作,向榆抿著唇笑了下“搞什麼啊你?”
徐宣林拎著外賣在她麵前晃了晃“看不出來?給你送晚餐。”
向榆似是習慣了,跟著坐到吧台前,也不客氣,直接拆開外賣,隨口問道“你這個大老板怎麼這麼閒?”
徐宣林沒好氣道“沒良心了啊向榆,我可是特意為你騰出時間的。”
向榆邊吃著外賣,邊點點頭“知道啦,下次彆送了,我記得吃飯呢。”
“你記得什麼記得,上次因為沒吃飯低血糖暈倒進醫院的是誰?”徐宣林開始翻向榆的黑曆史,“你這醫生當得不稱職啊,彆人的身體是身體,自己的身體就不是了?”
向榆求饒“行行行,我一定記著。”
大二那年出國之後,向榆換了自己所有的聯係方式,留有聯係方式的也隻有那麼幾個人。徐宣林不知道從哪兒要來了她的聯係方式,斷斷續續又跟她聯係上了。
大學畢業後,向榆跟徐宣林的聯係一直沒斷。她大學畢業後回到俞峽,兩人的關係反而更近了些。
這麼多年向榆一直都知道徐宣林喜歡自己,但這種不說出口的喜歡更是不好拒絕。而且這麼多年徐宣林一直以朋友的身份與她相處,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
徐宣林遞給她一個保溫杯“我看你的保溫杯都磨壞了,就給你買了個新的。”
向榆笑道“你怎麼這麼貼心啊?”
徐宣林笑了下,轉而想到什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向榆猜到他要說什麼,這麼多年,宋懷時這個名字鮮會出現在她的耳邊。
徐宣林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當初跟宋懷時分開的種種原因的人。
起因就是在向榆剛畢業那兩年,向叢找上門來,他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向榆跟徐宣林之間熟絡的關係,想讓向榆去跟徐宣林說說情,因為向叢想從徐宣林家的公司拿一個項目,他想借著這個關係拿下。
那時候徐宣林正好賴在向榆家不走,想賴著蹭飯。
向叢找上門來時跟徐宣林一碰麵,就認出這個徐家的小少爺,當下就開始對徐宣林殷勤起來。
徐宣林聽向叢介紹是向榆的父親,也就耐著性子跟他聊天。
直到向榆買完菜回來,她看到向叢的那一瞬間臉色就變了,在聽明白來意後,更是直接拉下臉對向叢下逐客令。
她說“這麼多年你也沒有找過我,我早就當沒有你這個爸爸了。既然我沒有你這個爸爸了,你也彆再來找我了。”
那時候徐宣林才知道向榆跟她父親關係不好,更像是有血海深仇似的。
那天晚上向榆跟徐宣林一起喝了很多酒,時隔這麼多年第一次提起宋懷時這個名字。
她跟徐宣林說起自己那段時間遇到的事情,她原以為自己會哭,但好像隨著時間流逝,她早就麻木了。
徐宣林很心疼向榆,但同時也很敬佩她。
一個女孩子,頂著那麼大的壓力和痛苦,依舊在樂觀地生活,沒有因此崩潰,他真的很佩服向榆。
徐宣林問“所以你高中跟懷時分開,就是因為你家裡的那些事嗎?”
向榆搖了搖頭“我其實不是一個很自信的人,甚至有點自卑。
“我很敏感,當年宋懷時成績直線下滑,我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關於這件事也在很早的時候就在心裡埋了顆種子。
“在你們看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對我來說或許就是很嚴重的事情。
“我就是覺得他那麼優異的成績是因為我才會下滑,是我在摧毀一個天之驕子。”
徐宣林說“你就是容易想多,這種事情怎麼能怪你呢?”
“可他那段時間成績真的下滑得很厲害,他那麼厲害的一個人,成績居然考到了年級十名開外,而且找了很久也找不到原因。我就覺得,可能是我在耽誤他。”向榆眨了眨乾澀的眼睛,“而且後來我離開之後,他的成績又慢慢上去了,那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這樣啊,”徐宣林問,“那為什麼大學的時候,你不再努力一把?”
“我努力了,但我過不了那道坎。他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我都覺得是我的原因,我好像一直在拖累他。”
“那你畢業回來後呢?我覺得宋懷時還沒有放下你。”
向榆垂了垂眼“算了吧,當初是我拋棄的他,也沒資格再找他。”
其實當年兩人分開的原因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幼稚,甚至讓人有點難以理解,但當時他們又確確實實是因為這個而分開的。
這麼多年了,向榆也沒有一直在緬懷那段過去,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青春,或疼痛或甜蜜,都要過去的。
後來她也的的確確愛了宋懷時很多年,但再到後麵,到底是執念還是愛,她也分不清了。
“向榆,這麼多年了,你還愛他嗎?”
“無論是執念還是愛,都會過去的。”
可能是暗戀的戲要做全,所以我喜歡了你歲歲年年。
向榆旁敲側擊地從陸佳穗那兒得知宋懷時的婚禮地址。
宋懷時結婚那天她去看了,但隻是遠遠地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的確是結婚了,但不是他失信了。
最開始失信的,就是她。
3
後來,江城暴發新型傳染病,形勢嚴峻。
向榆自願報名去支援江城。
這件事她在跟陸佳穗吃飯的時候提了一下。
得知這個消息,陸佳穗一臉震驚“你要去江城支援?”
向榆點點頭。
“小榆!這很危險的!”她拉著向榆的手,“你不能去,這真的很危險,一不小心命都沒了。”
向榆倒覺得沒什麼,她是醫生,她得為國家做出貢獻。
她安慰已經紅了眼眶的陸佳穗“沒事的,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陸佳穗還是哭。
之後大概是陸佳穗說漏嘴了,這件事被徐宣林知道了。
出發前,他跑到車站對向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訓完後自己又忍不住傷感起來。
一個大男人,就這麼當眾紅了眼眶。
他哽咽著說“向榆你不可以這樣,你不能再一聲不吭地直接走了。”
向榆好笑道“誰一聲不吭地走了?你這不是還來送我了嗎?”
她其實是準備到江城再告訴徐宣林這件事的,因為她害怕徐宣林一激動會直接綁走她,阻止她去江城。
但徐宣林大概是知道這件事已經成定局了,隻拉著她婆婆媽媽地叮囑了許多話,最後還是因為要趕車,他才依依不舍地鬆開她。
上車後,向榆看到站在站台上的徐宣林衝她揮了揮手。
那一瞬間,她突然有點想哭。
這次一分彆,她還能再見到他們嗎?
車子一開動,她突然想到了宋懷時。
她有點想見他。
但他已經結婚了。
在江城待了半個月,向榆在生日那天接到了徐宣林的電話。
他在那頭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最後才來了一句“向榆,要不等你回來後咱倆試試吧?”
向榆愣住了。
他說“反正你以後也是要嫁人的,我惦記你這麼多年,你就嫁給我吧。”
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徐宣林吧啦吧啦說了一堆,最後說了一句“我最開始的確很渣,但我這麼多年早就改掉了,我這麼多年,還是隻愛你一個人。”
從始,至終。
向榆沒有正麵回答,但她的心裡大概真的已經有了答案。
完成了長達幾個小時的救護,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不舒服。
見周圍人都在忙,向榆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緩緩。
護士見她臉色不對勁,便問“向醫生,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向榆點點頭。
護士的神色突然慌了,拿來體溫計一測量,393c。
她發燒了。
向榆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臉上罩著呼吸罩。
旁邊有幾個平時熟悉的醫生和護士,他們正在搶救她。
向榆覺得自己身子一下輕一下重,自己的眼皮也越來越沉了。
最後,她合上眼。
她的腦海裡突然想到了宋懷時,不是現在結婚了的宋懷時,是那個穿著整潔的校服,渾身散發著溫柔的宋懷時,十七歲的宋懷時。
他依舊穿著那身校服,身子懶懶地靠在路邊的欄杆上。
他勾著唇喊她“發什麼呆啊,向榆?”
還是執念嗎?還是愛嗎?
她朝著那個“宋懷時”走去,她想要抱住他,抱住那個屬於十七歲的向榆的宋懷時。
這次她不想再當那個自卑敏感的向榆,她想要自信、大方地走到宋懷時身邊。
她不想再放棄他,不想因為任何事放棄他了。
“嘀——”
死亡時間,晚上九點二十三分十四秒。
“阿懷,你能不能再給我放一次煙花?”
“想想要看多少次都行。”
她後悔了,她沒有勇敢一次,所以她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