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說什麼呀……”王老五小聲嘀咕,不過看著顏長歲沙包大的拳頭,他還是沒敢提出異議。
“哎,你知道我剛剛看到什麼了嗎?”王老五一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表情,“知青點那個嬌氣包昨夜裡發燒了,折騰半宿,現在人送衛生所去了!”
顏長歲心裡咯噔一下,眼前立刻浮現出那張白得過分的臉。
“哪個嬌氣包?”
“還能有哪個?就那個穿白襯衫,長得賊俊的那個,沈醉雪!”
“聽說昨晚那人在炕上鋪了好幾層被褥,還是著涼了,這身子也忒金貴了。”王老五還在絮叨,顏長歲卻已經抓了件褂子往外跑。
“誒!你去哪啊?”
“衛生所!”顏長歲頭也不回地喊,心裡罵自己神經病,腳底下卻一步沒停。
衛生所就在村東頭,土坯房矮趴趴地縮在幾棵楊樹底下,顏長歲一把撩開當門簾的舊床單,差點跟正要出來的李建國撞個滿懷。
“長歲?你咋來了?”村長一臉愁容,腦門上的褶子比平時深了不少。
顏長歲越過他肩膀往裡瞅,急切都寫在了臉上,“聽說有人病了?”
屋裡藥味混著消毒水味,嗆得人鼻子癢,最裡麵的那張木板床上,沈醉雪閉眼躺著,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白襯衫領口濕了一片,緊貼在纖細的脖頸上,看著莫名脆弱。
顏長歲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了一把,揪得生疼。
“咋樣了?”顏長歲壓低聲音問李建國。
“高燒,三十九度五。”村長歎氣,“劉大夫給打了針,說觀察觀察。這些知青娃子……唉,真是難伺候。”
劉大夫在一旁搭腔:“這孩子身子太虛,應該是有什麼遺傳病因,怕是前不久剛痊愈,得好好養著,不能再擠大通鋪了。”
李建國愁得直搓手,唉聲歎氣的,“這可咋整?知青點那環境你也知道,鬨哄哄的,哪能靜養?我回頭得問問誰家有空房……”
他是真的不想管,但是奈何人家是城裡下鄉搞建設的,可以當看不見,卻不能真的不顧人性命。
看著這娃子雪白的小臉,他也忍不下心讓他回去住大通鋪。
隻是這家家戶戶房間都有限,哪裡來的空房間給外人?更何況誰家沒幾個未出嫁的女娃娃,就算這娃子再俊,再漂亮,也是個男娃娃。
“我那有。”顏長歲脫口而出,說完他自己都愣了。
李建國和劉大夫齊刷刷看向他,眼神活像見了鬼。
“你...你家?”村長結巴了一下,“歲娃子,你沒發燒吧?昨天還罵知青都是祖宗,今天就要請回家供著?”
顏長歲臉上有點掛不住,硬著頭皮嗯了一聲:“我那柴房空著也是空著,收拾一下總比知青點強。再說,再說我也是響應號召,支持您工作不是?”
李建國將信將疑地打量他,又回頭看了眼病床上的人。沈醉雪恰在這時蹙著眉咳了幾聲,聲音又輕又啞,聽得人心口發緊。
“……那也行吧。”村長終於鬆口,“不過長歲,我可警告你,人家是城裡來的文化人,你收收你那狗脾氣,彆嚇著人同誌。”
顏長歲含糊應了一聲,走到床邊。離近了看,沈醉雪睡得並不安穩,長睫毛濕漉漉地顫,嘴唇乾得起了皮。
顏長歲下意識想伸手碰碰他的額頭,指尖都快挨上了才猛地回過神來,尷尬地在褲子上蹭了蹭。
劉大夫給包了幾片退燒藥,又叮囑了一堆注意事項,顏長歲認認真真聽著,比當初念掃盲班的時候認真多了。
“我去借個板車?”李建國提議。
“不用。”顏長歲彎下腰,小心地把沈醉雪扶起來。
沈醉雪比看起來還要輕,軟綿綿地靠在顏長歲肩上,呼吸滾燙地烙在他頸側,顏長歲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藥味,混著一種說不清的、有點像雪花膏的香氣。
顏長歲深吸一口氣,手臂穿過他膝彎,稍一用力就把人打橫抱了起來。李建國倒抽一口涼氣,就見沈醉雪在顏長歲懷裡無意識地呻吟了一聲,燒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睜開一條縫。
“誰?”他啞著嗓子問,眼神渙散。
“顏長歲。”顏長歲粗聲回答,“帶你換個地方養病。”
沈醉雪好像沒聽懂,又昏沉地閉上眼,額頭抵著顏長歲肩膀輕輕蹭了蹭,像個找舒服窩的小動物。
顏長歲渾身一僵,血液轟一下全往頭頂衝。
李建國幫忙拿著藥和那個寶貝皮箱,一路欲言又止地跟在旁邊。顏長歲抱著沈醉雪走得穩當,儘量避開日頭曬得最毒的地方。懷裡的人偶爾會因為顛簸皺眉頭,顏長歲就下意識放慢腳步。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村長最後憋出一句,搖著頭走了。
顏長歲雖然不是個壞的,但在村長裡也是凶名赫赫,如今對那個知青娃子卻溫柔的不像話。
不過這樣也好,也算是幫他解決了一大難題。
顏長歲家在村尾,獨門獨院,是爹娘留下的老屋。他把沈醉雪直接抱進自己睡的裡屋——炕是現成的,總比柴房強。
打水擰了毛巾,顏長歲笨手笨腳地給沈醉雪擦臉擦脖子。沈醉雪在涼意下舒服地歎息,乖乖仰著臉任他擺布。指尖偶爾劃過細膩的皮膚,觸感比最細的玉米麵還要滑,燙得顏長歲指尖發麻。
隻是喂藥費了大勁。沈醉雪嫌苦,抿著嘴不肯喝,迷迷糊糊地躲。顏長歲沒辦法,半扶半抱地把他攬在懷裡,捏著鼻子硬灌下去小半碗。藥汁順著他嘴角流下來,顏長歲趕緊用袖子去擦,留下深色的水漬。
沈醉雪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濕漉漉地瞪顏長歲一眼,雖然沒什麼力氣,但那眼神裡的嫌棄倒是明明白白。顏長歲居然沒來由地一陣心虛,好像真欺負了他似的。
“苦。”沈醉雪啞聲抱怨,聲音黏糊糊的帶著鼻音。
顏長歲從櫃子深處翻出半罐結塊的蜂蜜,挖了一小勺遞到他嘴邊:“喏,甜的。”
沈醉雪就著顏長歲的手舔了舔勺子,眉頭舒展開來,像隻被順毛的貓。顏長歲盯著他泛著水光的嘴唇,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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