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天變!
入夜。
月光躲在低沉的雲層中,漆黑的山路蜿蜒崎嶇,馬車沿著山穀一路北上。
懸掛在車廂簷下的馬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皮長山盤膝坐在車架上打著盹兒,一根拇指粗細的皮繩穿過他的腰身,將他緊緊固定在馬車上。
是的,他並不擔心馬車偏離方向,撞向兩旁的山石。因為拉車的馬,都是大軒北境州那邊貢過來的上等北境戰馬。
因為北境州的鐵騎經常要在夜間行軍,為了保證騎兵們的戰鬥力,他們的戰馬都由專門的禦獸師馴養,可以在沒有騎兵駕馭的情況下,仍然保持每一匹戰馬同速、同行,依次首尾相隔,所有馬跟著頭馬走。
更有傳聞,北境戰馬隻順從北境騎兵的騎馭,北境州的騎兵會在腰上佩戴一個鏤空的鐵盒,鐵盒內裝著用秘法研製的風乾麝香,北境州的戰馬嗅到麝香後會乖乖順從。
這樣一來,戰場上,若有戰馬被敵軍所擒獲,短時間內也休想馴服它們。
子時了吧。
車廂內忽然傳出一陣窸窣地響動聲,一個女聲慵懶道“到哪了?”
聽到動靜,皮長山立刻從睡夢中驚醒,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回頭道“啟稟掌櫃的,我們快過落霞穀了。”
“哦。”
車廂內傳出一串流水聲,顯然這個女人又開始飲酒了。
過了片刻,女人酣暢淋漓的打了個酒嗝,又問“小皮子,現在什麼時辰了?”
聞言,皮長山伸手打開了固定在前駕上的一口木匣子,裡麵裝置著一個專門用於計時的密閉水漏。
借著搖曳的燈光,他仔細看了兩眼,轉而回頭稟報“啟稟掌櫃的,現在約末子時了。”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哎,有個男人在就好了。”雨佳郡主嗓音清澈,發出一聲冷歎後,繼續斟酒。
男人?我不是就男人嗎?
皮長山既激動又興奮,心中自語著,噸噸吞了兩口口水,一隻肥碩的大手,鬼使神差的摸向了褲襠深處。
“姐妹,彆摸了!再怎麼摸,山溝溝裡也飛不出金鳳凰來。”
皮長山掏襠的手微微一顫,滿臉寫著驚詫,心中暗道這個凶女人,難道是開天眼了?
心裡這樣想,嘴上哪裡敢這樣說。隻見皮長山一翹蘭花指,聲音嬌羞“哼,討厭……”
皮長山的話剛說到一半,車廂內傳來一聲冷喝“皮長山!”
聞聲皮長山剛一回頭,車廂的雕花木門忽然被一陣勁風刮開,一隻雲絲白底繡鞋從裡飛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扇在了他的鼻梁上。
瞬間,皮長山的兩個鼻孔內“呲呲”兩聲,噴濺出兩條血漣。猝不及防見了紅,痛覺還沒來的及通過神經傳遞到大腦,周圍的氣溫卻驟然下降。
隻見一道白影從車廂內掠出,皮長山肥碩的身軀被一股磅礴之力,壓的癱軟在前架板上動彈不得。
山穀中,起風了。
青驃馬頂風而馳,行駛在山道上。馬車前架上多了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她一襲白裙傲然而立,裙擺迎風飄揚,腳下躺著一個體態臃腫的胖子。
那人除了皮長山,還能是誰?
任憑他皮長山怎麼哀嚎求饒,女子自顧自地翹首遠眺,把他的麵皮踩在了腳下。
雨佳郡主嘴角微動,道“把你剛剛的話,再給本宮重複一遍!”
皮長山像一頭燙熟了的死豬,一動不動僵在白裙腳下。這一刻,他覺得寒冷徹心。
很明顯,他剛剛心中所想,都被那白裙女子知曉了。
所有的孽,怪不得郡主近乎於妖,要怪就怪他,禍從口出!
是的,皆因他皮長山生了一副水瓢嘴,就算是在心中暗語,他那張不安分的水瓢嘴,也會情不自禁的跟著心念動起來。
巧就巧在,當他心中暗語時,恰巧被懸掛在車簷下的一麵銅鏡,將他的翕動的大嘴反射到了車廂內,又恰巧被雨佳郡主儘收眼底,最後更為巧合的是,雨佳郡主自幼精通唇語。
一切都是巧合,又仿佛冥冥中注定,注定了他皮長山今日要遭一頓毒打。
突然,前車的馬夫一勒馬韁,手中馬鞭淩空炸響,扯嗓吆喝一聲“籲籲!”
前車陡然一停,後麵的馬車也跟著停下,雨佳郡主疾言厲色,問“怎麼回事?”
“掌櫃的,前麵的路被堵死了。”前車馬夫緊忙稟報。
隻見夜色中,一襲白裙足尖輕點,一躍而起,輕然落在了馬車的頂蓋上。
前方不遠處,通往穀外的山道被一塊落下的巨石擋住了。
就在此時,山穀中刮起了大風,吹的兩山的石頭劈啪落下,雲層也被吹開了。
雲開月明。
倏地,一聲狼嚎從遠處傳來,寂靜的山穀中,隻要有一聲狼嚎,其餘的狼也跟著引頸長嚎。
刹那間,整個落霞穀縈繞在淒厲的狼嚎聲中,聽者毛骨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