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張一樣，前往前進村的肖慶國也發現了問題。
趙小二的菜地在村裡的最南頭，很窄，隻夠一個人通行，而且那一段田埂前麵的村民剛剛鏟了草，光禿禿的田埂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能走過的痕跡。
如果真像報告裡說的那樣，當初曹立明在這裡發生心肌梗塞，救護人員、村裡的人，都會在田埂上留下腳印或者痕跡。
問趙小二的時候，肖慶國說的很嚴肅，告訴他這樣子欺騙組織、說謊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這下把趙小二嚇壞了。
老老實實的向肖慶國承認說，當天，曹縣長並沒有來他的菜地裡，不是在菜地裡發的病，要他這麼說，是鎮黨委書記王永好、鎮長胡強的主意。
留在縣城的那一組也發現了問題。
120急救指揮中心在當日下午5點左右並沒有接到招賢鎮的電話，縣120急救指揮中心承認，接診和出車記錄是後麵加上去的。
肖慶國返回招賢鎮政府的時候，老張恰巧也返回來了，他把調查到的情況和錄音向肖慶國做了彙報，留在縣城的調查組也通過電話彙報了在120急救指揮中心的調查結果。
現在，肯定了肖慶國當初的判斷：曹立明並非在前進村趙小二的菜地，因突發心肌梗塞去世的，而是在鎮政府對麵的招賢土菜館和王永好、胡強等人喝酒過量，酒精中毒造成死亡。
鎮政府裡邊的座談會還在進行，功夫不負有心人，當然又挖出了不少曹立明的“先進事跡”：
比如曹立明同誌下鄉的時候，吃飯都是和農家在一起的，村民吃啥他吃啥，然後每餐給20元的夥食費。
還有他到鎮政府後，為了不浪費公家的油，到村裡麵去，都是騎自行車的，說是綠色環保，還鍛煉身體..........
越挖下去，曹立明同誌感人的事跡越來越多。
肖慶國推門而入時，會議室裡熱火朝天的彙報聲驟然僵住。他站在門邊，眉骨壓得極低，眉毛幾乎要擰成鐵鎖，瞳仁裡翻湧著寒冰般的冷意，像是淬了霜的利刃，直直刺向坐在主位的王永好和胡強。棱角分明的下頜緊繃著，青筋隨著克製的呼吸微微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迸發而出。
他的鼻梁皺起細密的紋路，薄唇抿成鋒利的直線，泛白的唇角向下壓出一個令人膽寒的弧度，像是蓄滿了雷霆的烏雲。古銅色的臉頰失去了血色，泛著鐵青，仿佛蒙著一層陰鷙的鐵幕，整個人周身縈繞著的低氣壓，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凝滯起來，就連牆角的空調出風口吹出的風，都像是裹挾著冰刃，刺得在場眾人後頸發涼。
“曹立明同誌的‘先進事跡’都整理的差不多了吧？”
誰都聽出來了，他的話裡帶著嘲諷，帶著揶揄，帶著不善！
“差.......差不多了。”王永好說這話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是虛的，一點底氣都沒有。
“那好，我來說幾句！”他把話筒往自己麵前稍稍的挪了些，鐵青著臉加重了語氣說道：
“同誌們，曹立明同誌的"先進事跡報告"是不是該換個劇本了？”
“根據我們的調查，曹立民同誌當天下午450左右根本就沒有因為心肌梗塞倒在前進村趙小二的菜地頭，晚上還參加了你們在招賢菜館的招待！晚上應該喝了不少的酒吧？要不然也不會造成酒精中毒了！王書記、胡鎮長，在座的各位，你們是不是該好好坦白交代所謂的曹立明同誌的先進事跡，是如何炮製出來的？又是如何欺上瞞下的？！”
王永好正端起茶杯準備喝茶，以壓製內心的慌亂，他的手在半空中猛地一抖，青瓷茶杯與杯蓋相撞發出刺耳的脆響，“哐當”一聲，手上的杯子掉在了桌子上，滾燙的茶水打濕了辦公桌上的材料。
調查組這麼快就挖出了事情的真相還是讓他有些始料不及的。
他怔怔的呆在那，整個人的思維都僵住了。
腦子裡跟漿糊糊住了似的。
和他幾乎有同樣表情的，還有鎮長胡強、鎮黨辦主任和衛生院的張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