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陰郡,新蔡城與安城之間的平原上,漢軍在這裡紮下了大帳,繼續與魏軍纏鬥,而此時的中軍大帳內,法正正眯著眼睛,仔細地觀察著沙盤,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都督!”
剛剛與夏侯衡交戰一場的魏延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臉上混合著疲憊、不甘與濃烈的煞氣,他隨手將染血的頭盔丟在案幾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夏侯淵這老匹夫,倒是比他那兄長夏侯惇難纏多了!
他將那幾千天地騎擺在前麵,跟咱們玩命!夏侯充、夏侯衡那兩個小子,在他的指揮下,如今竟也像換了個人,死戰不退!咱們山南府的弟兄,這幾日折損不小!”
魏延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火氣,他麾下的山南府精騎,有過多少華麗的戰績,如今卻在新蔡城外這片不算寬廣的平原上栽了跟頭,這讓他如何能甘心?
“這新蔡如此難打,若是一味強攻,即便最終能拿下新蔡,恐怕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更會延誤南下配合荀丞相的戰略目標啊……”
魏延皺著眉頭,無奈的歎了口氣。
如今的情況魏軍一定是會撤的,畢竟他們在人數上並不如漢軍,可現在的魏軍就靠這支遊走在外的幾千騎兵,拖住了他們進攻新蔡的節奏,眼看時間在一天天流逝,魏延怎能不急?
法正緩緩轉過身,銳利的目光掃過魏延那張焦急的臉,卻沒有絲毫動容,反而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文長,稍安勿躁。騎兵對衝,本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買賣。夏侯淵以己之長,攻我之短,意圖將我軍主力拖死在這新蔡城下,為曹丕爭取時間,這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著沙盤上汝水蜿蜒的流向,眼中寒芒一閃而逝。
“夏侯淵既然想用騎兵耗死我們,那我便換一種方式,讓他連兵帶新蔡城,一起給我吐出來!”
“您的意思是……”
魏延順著法正的目光,定格在新蔡城外的汝水之上。
法正輕笑一聲道:如今雖然已近十月,按理河流水量已經減少,但前段時間豫州連降大雨,汝水水位並未下降多少,依舊水流充沛!”
“您!您是說!”
望著那湧動的汝水,一個念頭頓時出現在了魏延的腦海之中!
“莫非您要水淹新蔡!”
饒是魏延這等悍將,聽到法正的計劃,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水攻之策,自古有之,但往往威力巨大,波及甚廣,至今為止,漢軍雖用過數次水攻,但畢竟此法有失人和,難免為人詬病。
“不錯。”
法正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都督,這……會不會太過酷烈?如今大局已經,而城中尚有百姓……”
魏延略顯遲疑地說道。他雖好殺,但如今畢竟已非當初諸侯林立之時,現在行此等事,必然會為史書所記,況且水淹之策難免波及無辜……
法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文長,慈不掌兵。戰場之上,隻有勝敗,沒有仁慈。曹丕背信棄義,戲耍我大漢於股掌之間,夏侯淵負隅頑抗,阻我王師南下,他們便要為此付出代價!
他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那些即將被洪水吞噬的生命,不過是棋盤上冰冷的數字。
“莫怕……如今荀公那邊還在濡須口與曹休鏖戰,我軍若能速破新蔡,便可沿淮水東進,與南線友軍形成夾擊之勢,一舉定鼎淮南!時不我待,豈能因婦人之仁延誤戰機?”
法正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仿佛已經看到了洪水滔天,新蔡城在濁浪中掙紮沉沒的景象。
魏延聞言,不再多言,隻是默默抱拳:“末將明白了。”
他知道,法正一旦做出決定,便無人能夠更改,這位看似文弱的謀主,其內心的狠辣與決絕,幾乎可與賈丞相媲美……
“傳令下去,命傅肜領五千步卒,秘密前往汝水上遊,給我用最快的速度,築起一道堤壩,將汝水徹底封住!記住,此事必須絕對保密,若走漏半點風聲,軍法從事!”
“喏!”
接下來的數日,漢軍的攻勢果然慢慢減緩了下來。
這幾日的漢軍隻是每日象征性地派出小股騎兵,在新蔡城外圍遊弋襲擾,主力大軍則龜縮於營寨之內,仿佛連日激戰之下,銳氣已失,正在休整。
這讓一直緊繃著神經的夏侯淵稍稍鬆了口氣。他帶著麾下天地騎,望著遠處漢軍營寨稀疏的炊煙,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哼,法正小兒,黔驢技窮矣!我大魏鐵騎的厲害,豈是他能輕易撼動的?傳令下去,騎兵繼續監視漢軍,新蔡城則加固城防,好生休整,他們不急,我們就不急!”
“喏!”
此時的夏侯淵自以為憑借騎兵已經成功挫敗了法正速戰速決的企圖,將戰局拖入了對他有利的消耗戰。
然而,他做夢也想不到,在遠離戰場,被夜色和密林掩蓋的汝水上遊,一場大劫,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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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名漢軍士兵,在傅肜的督促下,輪番上陣,用麻袋層層堆疊,用原木固定,開始封堵汝水。
隨著堤壩的出現,被攔截的河水無處宣泄,開始在上遊彙聚,水位一日高過一日,渾濁的河水變得越來越深沉,開始蓄積水勢……
四天之後,在親自確認水位後,法正的信號傳來,傅肜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被決絕取代,決然揮下手中令旗。
“決堤!”
早已等候在堤壩預留缺口處的數百名精壯工兵,立刻揮動早已準備好的鋤頭和鐵鍬,被憋了數日的滔滔汝水,終於找到了宣泄口,從漢軍事先挖好的河道內一湧而出!
“轟隆隆!”
仿佛九天驚雷在河穀炸響,又似地龍翻身,被束縛了數日的汝水,如同掙脫囚籠的巨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下遊的新蔡城衝去!
此時此刻,夏侯淵剛從漢軍營寨那裡探查完敵情,帶著一隊親兵騎馬向城內駛去。
由於漢軍最近的攻勢漸緩,連日的平靜讓他放鬆了警惕,甚至開始盤算著如何主動出擊,給漢軍一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