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討厭,是因為我窺破了你的內心。”燕朔不以為意,淡淡地問,“主公也看透了你,你可曾覺得他討厭?”
“我收回剛才的話!”赫連良平猛地站起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燕朔,“你不僅僅是令人討厭,而是讓人憎惡。”
他轉頭就走,留燕朔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暗自發笑。
時間過得很快,一整日都在收拾戰後事宜,直到夜色降臨,臨時營地也剛好搭建完成。
帳內,眾人再次齊聚,分坐兩側。
赫連良平翻閱著一本簿冊,裡麵記載著這一戰的損失與斬獲。
看完,將其交給項小滿:“你也看看。”
項小滿接過,慢慢翻閱著,一旁的張峰湊過來,剛看兩頁便皺起了眉:“哼,一個個不識好歹,三千六百人,願意留下來的不足四百,真不如一刀砍了。”
“嘖,你一驚一乍的乾什麼?”項小滿一臉嫌棄的轉過身子,“早該想到的,有三百多人已經出乎意料了。”
聶雲升解釋道:“如今朝廷軍中的日子也不好過,上級克扣嚴重,許多士卒連飯都吃不飽,軍屯製度下,士兵入伍,隨軍家屬則被編入屯田單位,其自由也都被限製。”
他歎了口氣,“唉,他們被家人所累,又不得不回到軍中。今日願意留下的這些人,皆是無牽無掛,能有彆的出路,自然都想著搏上一博。”
項小滿手裡動作一滯,抬眼瞄了一下聶雲升,又再次把目光投向簿冊。
他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邊軍屯田的弊端,分配不公、剝削過重、同時又缺乏有效的激勵機製,導致士兵及其家屬的積極性下降,影響農業生產效率。
而有的軍中,許多將領與世家大族沆瀣一氣,侵占甚至直接發賣土地,導致土地資源短缺。
再遇上個旱災、洪災等災害,土地逐年荒蕪,到最後,士兵及其家屬連最基本的溫飽都維持不了,而為了保證士兵得到足夠軍餉,還要找朝廷撥款買糧。
可羊毛出在羊身上,朝廷國庫的錢糧都是各種賦稅而來,國庫吃緊,自然從百姓身上要,百姓咬著牙把存糧交上去,一旦遇到個小災小難,便無法支撐,這就又要朝廷撥款救濟,惡性循環。
總結起來主要就是兩點:朝廷管理不善,還愈發貪得無厭。
張峰聽聶雲升那樣說,眼珠一轉,笑問:“姓聶的,你以前當鎮北將軍的時候,手下將領有沒有克扣士兵的?”
聶雲升搖了搖頭。
“沒有?”張峰挑了挑眉,“你是不是也太……”
“我不知道。”聶雲升沉聲說道,“軍中等級製度森嚴,你應該聽過一句話,叫「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我擔著三郡防務,平日軍務繁忙,有許多事情根本無法了解,就算我有心去了解,也有人在其中使絆子,真實情況根本不可能傳到我的耳中。”
“嗬嗬,我看你就是……”
“行了!”張峰還想再調侃幾句,被赫連良平出聲打斷,“那些事情對我們來說還太過遙遠,現在說不合適。”
張峰悻悻,嘿嘿笑了兩聲,對聶雲升一陣擠眉弄眼,見他不搭理自己,又轉身去扒拉項小滿手裡的簿冊。
赫連良平無奈輕歎,看向聶雲升:“逸恒,那投效的三百多軍士便由你來安置,最好分散開來,具體如何分配,你和賀羽他們三人商議。”
“我明白了。”
赫連良平頷首,又說:“此次繳獲了不少糧草軍械,除去龍驤、鳳翥二營,其餘三營一起看守,等待時機全部運往岷洮縣,那裡會成為我們今後的立足之地。”
“還要等什麼時機?”張峰問道。
“到時候你自會知道。”赫連良平似是有意逗弄張峰,依舊沒有明說,笑了笑,大手一揮,“好了,天色已晚,這兩日都辛苦了,早點歇著吧。”
眾人齊齊散去,張峰沒有得到答案,剛一走出大帳,便拽著項小滿發牢騷:“我怎麼覺得這日子過得越來越不痛快了?”
項小滿笑問:“誰讓你不痛快了?”
張峰伸手指向大帳,哪知剛剛有這個動作,就見赫連良平便走了出來,心裡不由一驚,慌忙改變手臂的方向,指著天往一邊踱步,嘴裡呢喃:“嗯,打了勝仗,老天爺都替咱們高興,這滿天繁星的,多亮堂……”
說著話,腳步越來越快,一溜煙跑得沒了蹤影。
“這個瘋子……”項小滿忍俊不禁,笑了兩聲,又看向赫連良平,“大哥,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無礙了,可能是沒休息好,偶爾會疼上一兩下。”
“那你趕緊休息,我會讓楚江他們安排影衛守夜,你不用擔心。”
“好。”赫連良平微笑頷首,“去睡吧,明日可能會有行動。”
項小滿眉頭蹙了一下,想問又怕耽誤赫連良平休息,便按下心中疑惑,告辭離開。
夜色漸深,項小滿繞著營地轉了一圈,回到大帳,張峰已然沉睡。
他輕手輕腳的躺到床上,聽著耳邊傳來張峰細微的鼾聲,眼前卻不斷浮現昨夜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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