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鋒起身：“公子且先回去，我這就親自前往各家，商議籌糧事宜。”
“那就有勞褚員外了。”項小滿道了聲謝，抱拳說道，“還請你轉告他們，我們不會白拿他們的糧食，日後一定如數奉還。”
“好說，好說。”褚青鋒笑著回應，猶豫了片刻，才說，“褚某無權為彆人做主，但我這一份，公子就不必還了，隻是……”
項小滿見褚青鋒欲言又止，有些忍俊不禁：“想讓我幫你引薦那位神射手？”
褚青鋒撓了撓頭，看上去有些憨。
項小滿微微頷首，笑問：“褚員外方才說想要重歸行伍，不知……現在可還作數？”
褚青鋒一聽，心知項小滿已經答應他進入軍中，激動之餘連忙應聲：“作數作數，當然作數！”
說著話，一撩衣袍，跪地而拜，“末將褚青鋒，見過公子！”
“褚將軍快快請起！”項小滿連忙上前將褚青鋒扶起來，“我年紀小，承受不起如此大禮，軍中事務全由我師父做主，待難民之事了結，我就帶你去見他。”
褚青鋒連連點頭，隨即便吩咐小廝喚來家中護院，也就是曾經跟隨他落草的那一幫兄弟，約莫三四十人，開始套車搬糧。
看眾人在那忙活，項小滿也不在這礙事，當即與褚青鋒告辭。
離開糧行之後，本想先去南城難民營看一看，可見赫連良卿一直跟著，擔心那裡太亂，一個女孩子過去不合適，便吩咐秦光和楚江前去通知何文俊，自己則領她先行回家。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項小滿情緒頗高，甚至顯得有些驕傲，赫連良卿調侃了幾句，話鋒一轉：“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斷定，在說出燕大叔後就能拿捏了那位褚將軍，莫不是真就因為那個扳指？”
“嗬嗬，其實也有賭的成分。”項小滿解釋道，“行伍中人，尤其是領軍之將，不論言行舉止，還是眼神姿態，都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質，這種氣質很難形容，卻又很明顯。”
“三年前我剛到鄴邱，在城門前見到劉耿的時候，就能敏銳地感覺到，後來也在燕朔等人身上印證過。而這種氣質，即使在離開軍隊後也很難完全褪去。”
“褚青鋒落草從商十幾年，雖說這種氣質弱了幾分，但我還是能隱約感覺到他不像尋常商人，再加上他身無長物，獨獨戴了一個磨損嚴重的扳指，所以我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提了一嘴燕朔的箭法。”
“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可眼裡壓抑不住的激動，還是被我捕捉到了。”項小滿笑著，突然感慨道，“隻是我沒想到，原本隻想以此為條件借些糧食，卻能引起後麵這些事情。”
赫連良卿淺笑不語，心裡暗讚項小滿善於觀察、心思細膩。
想來也是，扳指雖可作為飾品佩戴，可大多數情況下還是為了保護手指、輔助射箭。
褚青鋒頗有家資，既不喜穿金戴銀，那帶一個磨損嚴重的扳指，想來除了對其有特殊意義，就隻剩下他有日常練習箭法的習慣了。
項小滿說是有一些“賭”的成分，卻並非完全憑空猜測，而是通過一係列線索推測而來，即使這種推測有一定的不確定性，但這種不確定性又是合理的，畢竟，生活中很多判斷都帶有一定的推測成分。
想到這，赫連良卿又扭頭看向項小滿，見他此時正目視前方，眼神放空，頓時又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項小滿長長舒了口氣，“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大雪依舊，天地間銀裝素裹，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白色。北風呼嘯，腳下積雪咯吱作響，呼出的熱氣迅速凝結成霜，嘈雜中卻又顯得異常寧靜。
項小滿裹緊身上的大氅，眼神中透著一絲深思，而赫連良卿則時不時地瞥他一眼，靜靜地等待他開口。
半晌，項小滿終於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縹緲：“良卿……你說，「民心」究竟是什麼？”
赫連良卿微微一愣，隨即輕聲說道：“民心，不就是百姓的心意嗎？”
項小滿不置可否：“我以前一直在想，曆朝曆代的開國皇帝，各個都是人中龍鳳，可他們起義之初究竟是為了什麼？真就是為了百姓嗎？”
赫連良卿蹙了下眉，不解地問：“你的意思是，那些開國皇帝並不是真心為了百姓？”
“我不知道。”項小滿微微搖頭，“我覺得這應該是一個過程，他們一開始並非是為了百姓，而是僅僅出於個人利益才舉旗造反，或許是為了逃避罪責，或許是為了擺脫貧困和饑餓。”
“儘管如此，他們身上那種強烈的反抗精神，獨特的個人魅力，仍然可以吸引很多很多的有誌之士。而隨著勢力不斷壯大，他們或許才發現，隻有得到百姓的支持，他們才能成就大業，但這並非主動，而是不得不。”
赫連良卿有些不認同：“可他們畢竟推翻了舊的暴政，建立了新的朝代，難道這不是為了百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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