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彪聽完高順的安排，嘴角微微抽搐，可轉念一想，卻又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高天王，此事非同小可，我若領兵追擊，萬一陸靖言設下埋伏，豈不是白白折損了我部兵力？”他一臉為難。
“鄭將軍未免太過謹慎了。”高順沉聲說道，“若是他真有埋伏，又怎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出兵？再說，你部兩萬兵馬，即便遭遇伏擊，難道還應付不了？”
話語中帶著幾分不滿，鄭彪自然聽得出來，心知不能繼續推諉，於是故作大義凜然之態，挺直了腰板說道：“也罷，既然高天王如此信任，鄭某又豈能退縮？我這就領兵出發，定要探清陸靖言的真實意圖！”
說罷，當即出了大帳，返回營地，率領本部近兩萬兵馬，繞過景州城，浩浩蕩蕩地追擊而去。
高順自然不知道，鄭彪表麵雖是不願，心中卻在暗自竊喜，想著隻需遠遠跟著陸靖言的尾巴，等景州被攻下，他也可坐享其成，分一杯羹。
可不知道歸不知道，他根本就不在意，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實施起來，鄭彪不能在身邊。
“魯將軍，景州城內本就沒有多少守軍，眼下又被陸靖言帶走一部分，機不可失……”
帳外，高順望著鄭彪大軍消失在視野中，繼續說道，“你我各領本部兵馬，對西、南兩處城門同時發起強攻，隻要肯儘力，景州城唾手可得。”
這話已經算是明示了，現在儘力，隻要攻下城池，以前的不儘力也就可以揭過不提了，魯進寶自然也聽得出來，當即抱拳道：“高天王放心！”
高順微微一笑，耐人尋味，見魯進寶返回營地，隨即便也升帳點將。
一個時辰後，六萬大軍，分兵兩路，宛如潮水般湧向景州城西、南兩側，一時間，喊殺聲震天動地。
景州城內，李嚴早就料到，高順等人會趁著陸靖言離開之際前來攻城，畢竟大白天一萬兵馬出城，想要掩人耳目，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城中兵力有多少，經過長期對壘，高順自然能有個大概判斷，又怎會放過這等天賜良機？
也正因如此，陸靖言剛一離開，李嚴就已經開始準備守城了。
大戰一開始，就陷入了極為激烈的對抗，兩方拋石車不斷彈射，巨石在空中交錯而過，城上滾木礌石宛如雨泄，城下羽箭鋒矢好似飛蝗，慘叫聲與鮮血交織，兩麵高牆上下，猶如人間煉獄。
唯一不同的，就是負責西麵的魯進寶處，慘烈程度遠不及高順負責的南麵。
……
同一時間，千裡之外的絕垠關，項小滿的攻關之戰，也進行得異常艱難。
關城城門被徹底封鎖，義軍無法攻破城門，想要奪關，就隻有一個辦法——奪下城牆。
然而，守城敵軍早已抱了必死決心，無論義軍的攻勢如何猛烈，他們也毫不退縮，甚至用上了以命換命的打法，城牆幾度易手，卻始終掌控在守城一方。
此時，關城城牆下，已經不僅僅是義軍的屍體，有很多守城將士的屍體，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抱著敵軍一起摔下來的。
城門正前方不遠處，七八輛投石車不停搖擺，一塊塊巨石好似流星，一下又一下砸在城樓之上，咚咚咚的巨響，宛如一道道悶雷，狠狠糾纏著每個人的心。
項小滿橫槍立馬，站在投石車旁，遙望關城上的一個絡腮胡大漢不住揮舞長刀，戰事持續到現在，已經有不下二十人死在其刀下。
“羅不辭，你麾下究竟有多少猛將？此人又是誰？如此驍勇，卻連一副像樣的甲胄都沒有，難道就隻是你軍中的一名普通將領？”他心中暗忖，看著己方將士不斷摔落牆頭，鬢角不由得流下一滴冷汗。
便在此時，裴恪策馬而來，抱了下拳，快速說道：“主公，敵軍好似瘋了一樣，我軍死傷慘重，五千步卒已經折損過半，城門不破，重甲鐵騎便派不上用場，再這樣下去，怕是……”
“好了，我知道！”項小滿沉聲打斷，戰場就在麵前，他又怎會看不明白。
他瞥了一眼裴恪，放眼遙望四周，片刻後，才又說道，“整座關隘已經全被我軍攻占，眼下就剩一座關城，若無法一鼓作氣將之攻破，不僅會給敵軍喘息的機會，我軍士氣也必將受挫！”
裴恪也快速環顧四周，眉間皺起溝壑：“我軍兵力太少，萬餘輕重騎兵成了擺設，若繼續強攻，隻能讓他們化作步兵一起攻城，方有……”
他話未說完，卻見一名百將模樣的中年男子，領著五六個將士，從關城西南角快速跑來。
項小滿微微皺眉，目光越過那百將，望向其身後將士手裡抬著的人，待看清之後，頓時心頭一顫，忙翻身下馬，疾步迎了上去。
“主，主公……”
項小滿一把撥開那百將，攔住幾名將士，盯著他們抬著的滿臉血汙的聶雲升，顫巍巍的伸手探了探鼻息，見他呼吸尚在，隻是昏迷，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可隨即，又是滿臉陰沉，一把拽過那百將衣領，怒道：“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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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主公，”百將抹了一下臉上血汗，抱拳道，“我軍久攻不下，聶將軍心中焦急，親率五百將士，想要從南麵山壁上攀爬上去，不料被敵軍發現……”
項小滿一把鬆開百將，扭頭看著聶雲升，心裡又急又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抬下去，速請軍醫救治！”
百將遵了聲諾，一揮手，領著那幾名將士快步跑開。
一旁的裴恪目送幾人遠去，扭過頭，卻見項小滿正緊握長槍，死死盯著關城，不由臉色微變，連忙上前說道：“主公，先撤吧，重整軍備，再行……”
“裴恪！”項小滿沉聲斷喝，“你可知瘋子和姐姐已經領著三千鐵騎深入臨倉郡，若我們不能儘快拿下絕垠關，一旦臨鄉郡的黑甲軍前來救援，他們就會陷入險境？！”
他太著急，以至於在裴恪麵前，對二人都是用的私下稱呼。
裴恪也知道他們的關係，並未在意，隻是看著死傷慘重的己方將士，還是抱拳又勸：“末將明白主公心念兩位將軍，可眼下敵軍士氣正盛，再繼續強攻，除了讓更多人喪命，根本毫無作用。”
他一撩衣袍，跪了下去，“末將請主公三思！”
項小滿雙眉緊皺，凝視裴恪，握槍的手不由暗暗使力，慘烈的呼喊，夾雜著人體墜地的悶響，不斷在耳邊縈繞；刺鼻的血腥味，在寒風的裹挾下，一股又一股的鑽進他的鼻腔，讓他頭腦發脹。
他猛地扭頭，往關城望去，腮邊一陣起伏，最後還是不甘的擠出幾個字：“鳴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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