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一日
平津城連日陰雨,不見晴日,城中悶熱無比,處處潮氣,民居牆角邊長了綠蘚青苔,路上積水不乾。
展昭獨站在窗前,他看著外麵天空,雨雲密布,似有心事。
“大哥,喝藥了。”萱姿出來找他,端著藥碗。
展昭回頭,換做一張笑臉,笑對沈萱姿,眉目清晰,目藏溫柔,表情平靜,心下卻難平。
萱姿前來,端藥給他,他雙手接住藥碗,將其中湯藥一飲而儘。
萱姿看著他,點點頭,很是滿意滿足地說道“大哥你功力已經恢複到六成往上,不枉我這幾日挖空心思為你調藥,換藥,煎藥,弄得我這一身上下都是藥味。”
展昭將藥碗放下,回頭鄭重看著萱姿,雙眉凝結,手扶在她雙肩上,心裡有千言萬語的感謝感激之話,到了嘴上隻變成一句“妹子,這些日子多虧有你。大哥虧欠你太多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萱姿看他眉目深沉,知他一貫感情真摯,從不虛偽作假,此時更是動了真情真意卻又與她保持禮數,刻意克製,一時間也難抑心頭萬千情緒,明明舍不得走可又不得不走。
萱姿淚眼汪汪,卻也麵露笑容,如此女兒形色在她身上也是少見。她看著展昭,說道“大哥今日倒是感性外露,是舍不得萱姿離開嗎?”
“當然不舍得。”展昭直爽答道,眼中也見淚光,他沒有忍也沒有藏,任由那眼淚流出,滑過麵頰。
萱姿看他這樣更加心痛,說道“好好的怎麼大哥還流淚了?你是熱血鐵骨汗子,見慣生死離彆,多少次刀斧臨身還麵不改色心不懼,怎麼如今經曆這麼多事倒是看不透,變得如此感性了呢?這世間有聚有散,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隻是明日一彆,你我再見卻不知道要到何時。”萱姿熱淚盈眶,淚如雨下,一番真言真語足夠撼動男兒心腸。
展昭不忍,擁住了萱姿,萱姿靠在他懷中也抱住了他。隻是這一男一女,一擁一抱,兩人彼此之間存在得並非是男女之情,而是親情,友情,知己情,是曾經患難與共,共赴生死,危難之間可以性命相托的江湖兒女情。
“天下是沒有不散的宴席,隻是妹子你我情義不散不變。”展昭對萱姿說道。他輕輕將她推起,又對她說“而且妹子你忘記了,咱們還有個約定,大哥可是答應你明年要去西域看你,到時候也許你也有了身邊人,如意郎君?”
萱姿看著展昭,終於笑了,說道“我確實忘記咱們還有這個約定,大哥你莫要食言,希望到時候你也有了身邊人。”
“一言為定。”展昭說道。
“一言未定。”萱姿說道。
展昭和萱姿互通心意,共許來年相約西域約定,因此也都不再計較明日分離之事,況且這兩人也不是那種隻會執著於感情之事的人,都是心胸開闊,見識廣大的江湖兒女,自然全都放下各種情緒和婉轉心腸,安然度過最後的相聚時間。
沈萱姿準備出了足夠展昭吃三天的乾糧,幫他洗衣整家,忙活了半日,午後飯罷,又將他的官服官帽用香薰薰過,疊整起來,準備放入櫃子中。
沈萱姿坐在桌前,看著桌上放著的官帽官服,對另一邊那正在磨墨準備大展一手好丹青的展昭說道“大哥,官帽官服我給你放好,不過不到月底不許你見他,更不許你穿他,你得好好養著身體才行。”
“大哥知道了,月底之前我絕不見他,也不穿他,這話我親口說了你看能不能行?”展昭問著萱姿。
“大哥你是重信守諾之人,你都自己說了那我當然行了。”萱姿說道。她看著那官帽官服,又說“隻可惜我不能再見到大哥你身穿官帽官服的樣子了!”
展昭笑著,說著萱姿“妹子,你這話倒是矛盾了,到底是希望我快些穿上官服,帶上官帽,還是不希望呢?”
“不矛盾,女兒心思大哥你豈懂得。”萱姿說道。她又說“我還記得那日初見大哥你身穿官袍,頭戴官帽的樣子,果真是好男兒,好熱血,好烈性,好手段,雖然是鮮衣怒馬但是不驕不作,縱性豪情,憑著一身鬼神手段,仗義為公,殺儘天下惡人。那情那景萱姿永生難忘!”說罷,萱姿一笑。
“又想起什麼了?”展昭問她。
“馬彪兄說大哥你是官服一穿,官帽一帶,六親都不認。這話也是形象啊。”萱姿說道。
“他幾時說的這話?”展昭問萱姿。
“我可忘記是什麼時候了。”萱姿說道。
“我在你們眼中當真就是那麼絕情決意嗎?”展昭問萱姿。
“大哥你是情義中人,隻是公者無情,如此而已。”萱姿說道。
“你倒是長進不少。”展昭說道。
萱姿站起身,又說“我還是趕緊放了你的官帽,官服吧。對了,官服不是都有兩身嗎,那另一套呢,在府衙?”
“嗯。”展昭點點頭,又說“府衙有一身,我常住府衙,不經常回來這邊,所以那邊總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