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保持著他離開的模樣,黑著燈,隻有符驍輕淺的呼吸,池禦沒開燈,呼吸也跟著放得小心。
直到在床邊站定,池禦才一點點適應了黑暗,對上符驍清明的眼睛時,嚇了一跳。
符驍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的,又或者一直沒有睡,總之,他沒有像自己承諾的一樣,一直守在床邊。
“你…醒了…我剛才去吃飯了,所以才沒守著。”
池禦撓撓頭發,有些尷尬,沒想到吃個飯的功夫,符驍就正好醒了,天地良心他可是一直守在這裡,餓得腿都發軟才走開的。
“嗯。”
符驍輕而短促地應了一聲,閉上眼又偏過頭去,池禦呆愣在原地。
“你還在生我的氣麼…生氣對身體不好…”
不敢碰符驍輸液的手,見人額頭出了一層汗,池禦抬手撥開符驍額前的碎發,順了順毛。
“怎麼醒了,身上疼嗎?”
摸摸符驍的眉毛,池禦的手又不自覺滑到人臉上摩挲著。
符驍的臉上有細細的小絨毛,有時背著光,都注意不到。
“我今天說錯話了…我心疼你身上留了疤,才…說了混蛋話。”
摁平符驍皺起的眉頭,劃過挺立的鼻尖,符驍又消瘦了,也還在生他的氣。
“彆說了。”
符驍的頭偏得更厲害了,手抖著扯了一角被子就往臉上遮。
“好吧好吧…我不動你了,我還是站在床邊守著你。”
池禦手貼褲縫,筆直站立,堅守崗位,極力彌補吃飯走開的那段空檔。
“不用。”
符驍的臉貼著被子,隻露出了鼻尖呼吸和嘴唇喘氣。
“不行…我怕你再有事。”
“不會,你走吧。”
符驍的聲音悶悶的,回答簡短,半個字都不願意多說,池禦咬了咬嘴唇,知道符驍身體虛弱,又傷了心,能有這個態度還是因為脾氣好。
彆說甩甩袖子走了,他連廁所都不會去,自己氣的還得自己哄。
“可是…我不放心你。”
拿掉符驍臉上的被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麵無表情的撲克臉,符驍又把頭扭到另一邊,無情拒絕視線接觸。
“我能出院了麼?有點事。”
符驍的聲音不大,手撐著床硬要坐起來,埋在血管下的針翹了起來,抵著手背薄薄一層的皮膚,很快就滲出了血。
“?!”
一把摁著符驍的手,池禦眼睛瞪得像銅鈴,嚇了一跳,震得腦子裡砰砰砰開始放煙花。
“不行,你要去哪兒?誰的事比你身體還重要?”
下意識嘴又比腦子快,明明符驍隻是說有事,又沒說出去找厲盛,池禦緊急捂住嘴,不想再口出傷人。
“隨隨便便一個人都可以比我的身體重要。”
符驍垂眸,不同往日的溫情,聲音清冷,熟練地拔了手上的針。
“沒有…我不是這樣想的!我今天...”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第一次符驍沒有回避他的視線,盯著他的臉,眼中不帶任何情緒,卻等著他的回答,等著他為今天的出口傷人找個托詞。
被盯著反而說不出一句話,他該怎麼說,說他怕符驍被搶走,那樣也傷人,符驍曾不止一次地證明心跡,他不想讓符驍失望。
“你對我很好,太好了...讓我沒辦法離開你,就像…這樣。”
他最後還是無可避免地目睹了符驍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多說多錯,一把環住符驍的腰,池禦把腦袋埋在符驍胸口。
“你的手還在流血…現在是我離不開你…”
符驍沒有回抱住他,他早該預料到,卻不肯放手。
他知道符驍周圍有很多人,而且就算沒有在一起,以符驍的性格,也會負責任地把他當弟弟好好照顧著,就算一輩子不見麵都不成問題。
“手機…可以還給我了麼?”
察覺到懷裡的人向後退了一下,池禦也鬆開了手。
符驍手心攤開向上,多餘的什麼也沒問,他的手機池禦大可以隨便看。
“我沒…看什麼…”
池禦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雖然他隻是看到了一張表,還沒怎麼看懂,那串英文眼熟是眼熟,但他死活也沒想起來。
“你自己能站穩嗎?”
站在符驍麵前,兩個人隔著一個小臂的距離,氣氛凝滯。
“沒事。”
剛伸出手去扶符驍又摸了個空,符驍先他一步轉身,手扶著床沿,凝固的一點猩紅印在手背上格外顯眼,垂眸目光落在門口,一步也沒動。
“你彆動,我扶你去躺著。”
趁著符驍站定,他趕緊拉住符驍的胳膊,好在這次沒躲開他,隻是一味地皺眉。
“你…不想躺嗎?那我…”
麵對符驍時他變得手足無措,最後伸出的手又懸在半空。
他懷念和符驍十指相扣,正如他們的命運一開始就扭曲著嵌在一起,他最早遇見符驍,符驍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他,恰如其分,天賜良緣,但他沒有抓住。
他變得沒有底氣,為什麼人們總說最先愛上的人最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