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見多世麵,剛剛放出豪言的柳鶯也為這如真似幻的一幕所懾,一時默默無言。
但看那寶燈內燭光躍動,反照在水晶燈壁與琉璃珠串間,折射出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良久,柳鶯才低聲喟歎“是我小覷世家豪奢了。便是在宮中,也罕見這樣的珍寶。”
寧兒卻搖了搖頭,她的視線仍落在那水晶寶燈上不舍得移走,那雙琉璃般的瞳仁中倒映出無限光華璀璨。
這會兒她才明白,為何白日裡楚寰會說,這禮物並不方便交給她帶著。
“姐姐並沒說錯。”她的聲音極輕,卻極篤定“這寶燈並非侯府所能有。”
寧兒轉眼看向柳鶯,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這是他賀我生辰的禮物。”
柳鶯頓時恍然大悟,這個“他”,自然不會是彆人,隻能是那位“楚公子”。
寧兒走到燈盞正下方,仰首去看,便能看到主軸最底部橫嵌的隔板上,鐫刻著“朝寧”二字。
她絲毫沒感到意外,反而低低地笑了一聲,又是楚寰那熟悉的字跡。
燈光傾瀉而下,那樣璀璨,又那樣柔和,將她通身都照亮。
想要造出這樣一盞獨一無二的水晶琉璃寶燈,得耗費多少心力?
將它絲毫無損地運進侯府,又悄無聲息地懸掛在自己廊下,又得用怎樣的手段?
寧兒的心中一片柔軟,如此精巧,如此用心。
這樣的禮物,她又怎麼會不喜歡?
兩人靜靜欣賞了片刻,還是寧兒轉頭對柳鶯,半開玩笑地說“可惜,沒法子讓它一直懸在這裡。柳姐姐個子比我們高,還要拜托您幫忙將它取下來。”
柳鶯嫣然一笑“我不敢,這萬一打碎一片水晶,把我賣了也賠不起了。”
寧兒推她“必不讓你賠。”
話雖如此,柳鶯仍然束起袖子,寧兒折回屋內,令春草搬出一個丫鬟們日常所用的木梯,親自在底下扶著。
柳鶯手腳輕快地攀了上去,她的動作極穩當,但卻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這樣近的距離,那華美的水晶燈看上去更加脆弱精細了,叫人疑心是不是一口氣,就能將它擊碎。
幸而她是自小學醫出身,手腕上的功夫極穩,雖費了些氣力,到底安然無恙地將這寶燈從廊下取了下來。
彆看它模樣纖巧,但份量卻沉,若換一個深閨弱質的女子,恐怕連提都提不起來。
柳鶯突然就意識到,為什麼聖上要費儘周折把自己弄到寧兒身邊,想來是早已預料到會有這些需要出力氣的時候。
下頭的春草早已無聲無息地尋了個軟藤箱篋,內裡用錦緞襯著厚厚的絲棉,正正好好收納起這盞不小的宮燈。
柳鶯道“就這麼收起來了,豈不可惜?”
寧兒卻笑了笑,低聲說“如今我到底寄住在老夫人院中,又怎麼好赫赫揚揚把這掛在外頭?等搬出去了,自然有它重見天日的時候。”
柳鶯用繡帕微微擦拭了額上的汗“這麼說來,姑娘快要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