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哪怕是平日裡再端莊的夫人,再矜持的小姐,再馴順得力的宮婢,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震驚,不約而同朝沈家看去。
就連素來在人前威儀端莊、不苟言笑的長公主,在聽到羅芃這一番石破天驚的話後,也不禁瞪圓了眼睛。
赤裸的、幾乎不加任何掩飾的目光,在那瞬間投向的,甚至不是羅妙芸,而是半跪在地上、一臉茫然的沈如瑤。
震驚,好奇,探究,難以置信……的視線,瞬間將她淹沒。
他在說什麼?
他們在看什麼?
沈如瑤的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是斷宗絕祠?什麼是鳩占鵲巢?什麼又是……奸生子?
她完全無法理解那行止怪異的男人到底在說些什麼,而其他人,又做什麼要看向自己?
她像個受驚的動物,下意識地朝最疼愛自己的祖母看去,試圖從最親近的長輩那裡獲得安慰和庇護。
可祖母卻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打量著自己,那眼神中有驚駭,有畏懼,有懷疑,甚至還有濃濃的厭惡與嫌憎!
就好像她是什麼極可怖、極惡心的東西。
朱晉媛好像大夢初醒一般,狠狠打了個寒戰,好像冬日裡玻璃上蒙蒙的水霧,突然被人用力地抹去,一切不堪就這麼清清楚楚映入了她的眼簾。
她張開嘴想說什麼,喉中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她突然發覺自己渾身不受控製地在顫抖。
並不隻是自己,整個世界都在不受控製地旋轉、搖晃、崩裂!
瑛兒,瑤兒……福慧雙全的雙生子,譽滿京城的龍鳳胎,信遠侯府嫡出的繼承人,崇彥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們,她放在心尖上如寶似玉疼愛了一十三年的心肝寶貝!
縱使羅妙芸犯了再大的錯誤,她也顧念著一對乖孫,一忍再忍,甚至寧可違拗兒子、對不起寧兒,也要保全他們娘親的體麵。
可現在那人卻告訴她,他們是奸生子!根本不是她沈家的骨血!
這是什麼荒唐的笑話?
她的大腦遲鈍得好像一把沉在塘底的彎刀,怎麼用力也拔不開鏽跡斑駁的刀鞘。
一聲短促的尖叫響起,就像一支箭遽然射破冰麵,是羅妙芸。
她瘋狂地跑到沈如瑤身邊,歇斯底裡地喊“胡說,胡說!不是真的!”她用儘全力摟住自己的孩子,“瑤兒彆怕,都是假的,是假的!”
驚惶恐懼交織,沈如瑤“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她掙脫開娘親的懷抱,朝著朱老夫人伸出手“祖母,祖母!”
羅芃冷冷看著眼前的鬨劇“死到臨頭,又何必狡辯?難道要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證據拿出來你才甘心嗎?”
朱晉媛緩緩站起身,不過短短功夫,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她顫抖著問“羅妙芸,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瑛兒瑤兒,到底是不是崇彥的孩子?”
不待羅妙芸開口,沈如瑤驚恐地叫喊“祖母,你在說什麼?我們怎麼可能不是爹爹的孩子?”
她雙目通紅,眼中淚水漣漣“你不要我們了嗎?您最疼瑤兒瑛兒了啊!”
朱晉媛猶如萬箭穿心,四肢百骸都痛不堪忍,她用儘全身的氣力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隻緊緊盯著羅妙芸“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