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肆大街,天香樓。
自打金玉滿堂被燒,天香樓就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樓,今夜燈火花會尤其熱鬨,樓內金燈萬盞,樓外錯落懸掛在簷角的正紅色大宮燈也全部點亮。
沈行瀚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和陸映和薛伶彙合,正在頂樓雅座吃酒。
他推開半扇花窗,看了眼大街。
沈雲兮的馬車果然停在街角,把腦袋探出車窗鬼鬼祟祟四處張望的丫鬟,可不就是蓮葉。
眼見著蓮葉跳下馬車,做賊似的往天香樓而來,沈行瀚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
他有時候懷疑母親生沈雲兮的時候是不是把人扔了把胎盤養大了,否則這個妹妹怎麼會這麼蠢?
懷疑太子和薛伶有奸情,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出來的。
薛伶托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沈兄在看什麼?”
雖然一同為陸映做事,但他和沈行瀚不大對付,總嫌這人虛偽的很。
沈行瀚關上花窗:“沒什麼。剛剛得到消息,燕喆岷的畫舫已經駛到西街,再穿過三座拱橋,就會抵達天香樓對麵的石橋。他邀請了端王陸爭流宴飲,身邊帶了六名侍衛,隱在暗處的護衛大約有十八名,陸爭流那邊差不多也是這個數。石橋底下預備了炸藥,足夠在那些護衛反應過來之前,就把畫舫炸得稀爛。”
他刻意隱瞞了沈銀翎也在畫舫的事情。
薛伶鼓掌:“沈兄好厲害,真可謂行事縝密,難怪京城裡人人都誇你是‘小諸葛’。”
“小諸葛”是沈行瀚讀書的時候得到的稱號。
當年他和沈行野一塊在族學讀書,可是每次考試都被沈行野壓了一頭。
後來一次大考,他不惜賄賂考官提前得到了試題。
他費儘心思聘請大儒,提前準備好答案並且倒背如流,哪知考卷臨時變動了幾道題,那時候也是年紀小心思馬虎,緊張之中沒有仔細審題,倉促把背誦的答案原封不動地寫了上去。
結果夫子們一看,當場就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他們說他竟然能未卜先知,知道考卷原本的題目,可真是“小諸葛”。
是以,彆人稱呼他“小諸葛”並不是在誇他聰明,而是故意諷刺他。
後來隨著他年歲漸長,才慢慢擺脫那個稱呼,這些年已經沒人再敢當著他的麵提起。
他冷冷瞥了一眼薛伶,朝陸映拱了拱手:“微臣先去西房解個手。”
沈行瀚走下兩層樓梯,在拐角處撞見了蓮葉。
蓮葉見到他頓時跟見到鬼一樣,顫聲道:“大……大公子……”
“回去轉告你家娘娘,太子殿下在雅座議事,叫她彆來搗亂。”
蓮葉見他沒責怪自己,頓時鬆了口氣,連忙恭敬稱是。
沈行瀚轉身要走,眼眸裡突然掠過濃厚陰霾。
兮兒的假孕,是懸掛在他們沈家頭頂上的一把利劍。
可笑母親根本不知情,還在四處搜羅安胎藥方。
如果讓兮兒死在假孕暴露之前……
男人麵容清雋雅貴,額角碎發在臉上覆落陰影,過多的眼白令他的麵相看起來多了幾分淩厲削薄。
沈家的女兒那麼多,無論哪一個庶女拎出來,都比沈雲兮那個蠢貨上得了台麵。
至少她們不會自作主張想出假孕爭寵這種拙劣的主意,妨礙到他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