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九日,周一。
曆經將近五天的航程,餘儘他們所搭乘的蒸汽郵輪終於在上午十點抵達康納特市。
這是一座位於迪西海灣的海濱城市,與南威爾郡毗鄰,同時也是迪西郡的首府和最大港口所在。
而在抵達港口後,多裡安幾乎沒什麼猶豫,直接帶著餘儘兩人來到康納特市郊區的一棟彆墅。彆墅的女管家和女仆似乎早已收到消息,早早的便在門口排隊迎接。
“這至少價值一萬金鎊!”
佛爾思一邊打量著彆墅的裝飾估算出其價值,一邊好奇的問道:
“多裡安先生,這也是你的彆墅嗎?”
“不,並不是。”
多裡安看著有些不解的佛爾思,笑著解釋道,“這不屬於我個人,而是屬於家族的產業,被定居在這裡的家族成員管理。”
停頓了一下,多裡安接著道,“他們有些人還在路上,可能要到傍晚才能抵達。所以在這之前,你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至於我,我會去拜訪一位定居在這裡的老朋友。”
“傍晚嗎?沒問題。”
餘儘微微頷首,塔羅會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時間上倒是並不衝突。
多裡安鬆了口氣,在向女仆們叮囑要向侍奉主人一樣侍奉餘儘後,登上馬車朝市區的方向駛去。
這一路上,他一直都沒有放棄通過信使聯絡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家族成員。用近乎騷擾的方式,幾乎一刻不停的向那些成員寫信。而這雖然讓其他家族成員不勝其煩,但還是有不少人最終在他的軟磨硬泡下答應前來康納特市。
而多裡安也並沒有撒謊,的確有人還在路上,要等到傍晚才能抵達。但更多的人其實早就已經抵達康納特市,隻是他們依舊心存警惕與疑慮,沒有第一時間趕來會合。
而多裡安這次就是要親自前去,打消他們的疑慮。
“沃爾女士,布來克先生。”
多裡安離開後,有著一頭金發,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女管家艾瑪恭敬問道,“需要喝點什麼嗎?”
佛爾思看了眼不怎麼想開口的餘儘,很有禮貌的問道:
“唔,可以給我們安排一間房間嗎?我們想先休息一下。”
“當然可以。”
艾瑪恭敬點頭,親自領著兩人上了樓梯,來到彆墅二樓的一間起居室內。
“啪!”
佛爾禮貌的謝絕了艾瑪‘有需要可以隨時吩咐’的詢問,關上了房間的大門。
“餘儘。”
佛爾思壓低聲音問道,“你相信多裡安先生的話嗎?”
餘儘十分平靜的回答道:
“一半一半吧,我對任何事情都是報以懷疑的態度。不過,亞伯拉罕家族背負的詛咒是真的,他們渴望能夠解除詛咒的決心也是真的。不管怎麼樣,他們應該沒有惡意。”
“如果有呢?”
佛爾思小聲問道。
麵對佛爾思的天真,餘儘反問了一句:
“那不是更好嗎?”
“……”
佛爾思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有些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餘儘搖搖頭,轉移話題道:
“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
“嗯。”
佛爾思鄭重點頭,抱緊了懷中的筆記。這正是多裡安交給他們的‘謝禮’來曼諾的旅行筆記,不過與最初幾乎全是留白的模樣不同,現在的魔法書已經被填滿。
“那就好。”
餘儘微微頷首,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開始閉目養神。
過了沒多久,管家艾瑪再次敲響房門,禮貌的詢問他們是否需要用餐。
佛爾思沒有拒絕,那會顯得太過不近人情。而且,她也的確想品嘗一下當地的特色美食。在美美的飽餐一頓後,佛爾思拒絕了艾瑪下午茶的提議,並叮囑她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來樓上打擾。
最終,佛爾思在女管家略顯曖昧的眼神中回到了房間,再也沒出來。
三點整,掛鐘的敲擊聲還在回蕩之中,於那深紅虛幻的光芒裡,一道道身影相繼出現在了巍峨雄偉的宮殿內,出現在了古老長桌的側方。
“下午好,愚者先生。”
‘正義’小姐勾勒微笑,起身向最上首行禮。得到輕輕頷首的回應後,她又分彆問候了塔羅會的其他成員,並敏銳地發現“太陽”似乎有點不安。
“‘太陽’先生,你在擔心什麼?”
奧黛麗出聲問道。
戴裡克沒有隱瞞,當即把自己‘裝病’成功,被送到圓塔底部隔離治療的事情完完整整講了一遍。同時也表達了自己對塔羅會是否會被神奇物品發現的擔憂,在得到‘愚者’先生肯定的回答後才放心下來。
但末了,他又他忽然想起了那位前探索小隊隊長講的事情,脫口問道:
“和你們有聽說過阿蒙這個人嗎?”
身為塔羅會‘知識淵博’的代表,‘倒吊人’阿爾傑當仁不讓的擔當起講解曆史的重任。在經過一段冗長的關於‘阿蒙家族’的介紹後,塔羅會正式進入正題。
隨後,‘正義’小姐、‘審判’小姐還有倒吊人先生相繼提交了日記,總計一共有十二頁。是曆次塔羅會中,最多的一次。
這讓‘愚者’先生相當滿意,在眾人默契的沉默中,開始閱讀這些日記。
排除掉那些有著熟悉開頭和有關草碧劇情的重複日記,‘愚者’先生最終找到了四頁有價值的日記。其中一部分是大帝早期的日記,記錄著他尚未成為非凡者時,中二的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的曆史。
同時,‘愚者’先生也知道了他的真名——
“黃濤。”
克來恩在心底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眉頭卻微微皺起。
因為他從羅塞爾的日記中意識到,自己與羅塞爾的‘穿越’間隔不到一年。但在這個世界出現的時間維度,卻跨越了將近兩百年,這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但很快他就暫時將這些情緒擱置,因為還有更多的日記在等待他的閱讀:
“九月五日,我最終還是沒能進入知識教會的繪畫世界,即便我發明的蒸汽機已經引領了時代浪潮,為這個世界帶來顛覆性的變革。但那群古板的老頭子,始終拒絕我進入其中,難道我這還不夠智慧嗎?”
“不管怎麼樣,這個仇我記下了!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這幅畫搶回來,掛在我的床頭!”
“……”
克來恩眼角微微抽搐,所以這就是你後麵盯上風暴教會和烈陽教派的原因?
強忍著內心的吐槽欲,克來恩繼續往下看。
“幸運的是,魯迅曾經說過,當命運為你關上一扇窗的時候,你可以直接走門!”
“倫堡的知識教會極端排外,所以我把位於因蒂斯帝國的鋼鐵烈陽……呸,是烈陽教會當做了第二首選目標。雖然我是蒸汽教會的信徒,但同樣都是在因蒂斯共和國傳教,雙方的關係還是很好的。”
“幾乎沒費什麼精力,我成功說服烈陽教會讓我進入他們的繪畫世界。”
“6月25日,我已經獲得批準,明天就能正式進入了烈陽教會的繪畫世界。好期待啊,裡麵究竟會有些什麼呢?”
克來恩神色微動,對接下來的內容愈發好奇。目光下移,一句國粹映入眼簾。
“草!”
大大的草字占據了足足兩行,足以見得大帝的心情是如何的……嗯,悲憤?
“他們說的讓我進去居然真的隻是讓我進去!就隻是跟著烈陽教會的導遊進去轉了一圈,甚至都不允許隨意走動。要不是領隊的是個半神,我真想偷偷溜走!”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確定了兩件事。一個是在烈陽教會內部,一部分神職人員將繪畫世界稱之為‘方舟’。這一點倒是不足以為其,畢竟繪畫世界本來就是乾這個的。”
“而第二件事,就是繪畫世界內部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畢竟遊戲裡的兩幅繪畫世界,全都是一副冰天雪地的模樣,但烈陽教會的這一副卻更像是一個世外桃源。哪怕已經離開了繪畫世界,但那種生機勃勃、萬物競發的境界猶在眼前。”
“要不是我知道永恒烈陽的神國彆有他處,恐怕我都會懷疑這就是永恒烈陽的神國。”
“不過可惜的是,由於不能隨意走動,我既沒有見到半龍妹也沒有見到大小姐。似乎除了‘太陽騎士’和‘帕奇’還有繪畫世界之外,這個世界就再沒有其他與黑魂相關的東西。”
“當然,就算隻有這些,也證明這個世界和黑魂是存在一定聯係的。不過根據我現在所知的情報,我嚴重懷疑這是深海時代!就算不是,也肯定和深海時代脫不開關係!”
“深海時代嗎?”
克來恩眸光微動,自從上次看完羅塞爾大帝的日記,他其實也隱隱有了這個猜測。隻不過就目前而言,無論是他還是羅塞爾都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
輕微的嘩啦聲裡,克來恩把第最後一頁紙張置於了最上方:
“七月二日,我再次參加了那個古老組織的聚會。”
“在這裡,我終於得到了長久以來一直困惑著的問題的答桉——”
克來恩的心瞬間被日記的內容所牽動,接著向下看:
“不要返航!這裡不是家!”
“???”
克來恩頓時滿頭問號,什麼玩意?
“嗯,玩個梗。穿越者後輩喲,看到這裡的你沒有被嚇到吧?”
克來恩頓時哭笑不得,大帝你寫日記就寫日記,非要在日記裡搞這些不正經的東西乾什麼啊!不過仔細想想大帝之前那些日記的內容,他好像也的確不是個正經人。畢竟,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克來恩收斂心神,繼續往下看:
“總而言之,我在那個組織得到了答桉。”
“我遇到的那些人,無論是帕奇也好、知識教會的太陽騎士也好、還是那些繪畫世界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外來者!”
“或者準確來說,繪畫世界是本土的,但繪製繪畫世界的人是‘外來的’。”
“他們來自星空,搭乘著最後的避難所,在遠古時代被某種力量牽引到這個世界。而那個遠古時代,就是混沌紀元!不過很奇怪的是,按照那個組織的說法,‘避難所’或者說‘原初世界’是在第一紀元被牽引,在第二紀元的末尾抵達。”
“第一紀?!”
克來恩神色微變,他不是不知道什麼第一紀。
按照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紀元劃分法,他們現在已經是第五紀的第1349年。
而人們能夠在曆史書上接觸到的第一紀,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創世神話——
造物主從混沌中醒來,打破了幽暗,製造了第一縷光。自己則徹底融入宇宙,化身為萬物,她的身軀成為大地,成為星辰。她的眼睛一隻變為太陽,一隻化作紅月。她的部分血液奔騰為大海與江河,滋潤和孕育了生命!
她的肺部衍化成精靈;她的心臟衍化成巨人;她的肝臟衍化成樹人;她的腦袋衍化成巨龍;她的腎臟衍化成羽蛇;她的頭發衍化成不死鳥;她的耳朵衍化成魔狼;她的嘴巴和牙齒衍化成異種;她的剩餘體液衍化成海怪,其中的精華是娜迦;
她的胃部、她的小腸大腸、她身體的惡之部位衍化成惡魔、惡靈與各種未知的邪惡存在,她的精神化為永恒烈陽、風暴之主、知識與智慧之神,她的智慧中誕生了人類。
這就是第一紀,混沌紀元。
而按照克來恩所接觸到的信息,接下來的幾個紀元也可以歸納為:
第二紀元,黑暗紀元,第一塊褻瀆石板出現。
第三紀元,災變紀元,黑夜女神在第二紀末尾蘇醒,與風暴之主、永恒烈陽等神靈一同庇佑和幫助人類渡過了大災變。
第四紀元,眾神紀元,傳說在這一紀元眾神還行走於人世,,原名工匠之神的蒸汽與機械之神在這一紀誕生。
而現在則是第五紀元,黑鐵紀元。
這幾個紀元加起來,至少也已經有幾千甚至上萬年、數十萬年。而那所謂的第一紀元的‘創世神話’,其實就是無數年以前所發生的事情。
而現在按照羅塞爾大帝的說法,帕奇他們都來自星空。搭乘著最後的避難所,指的應該就是魂3結尾那一副用黑魂之血繪製的、帶有不朽特質的繪畫世界——
姑且就按照羅塞爾大帝的說法,將其稱為‘原初世界’吧。
按照日記中的記載,‘原初世界’原本應該是漫無目的在宇宙中漂流,但最終卻在某種力量的牽引下,降臨,或者說墜落到了這個世界?
那又是誰牽引的‘繪畫世界’來到這個世界呢?難道是那位傳說中的造物主嗎?如果是造物主乾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而且,如果‘原初世界’是在第一紀就被牽引,結果到第二紀末尾才降臨,這中間的時間跨度未免也有點太長了吧?或許是中間出了什麼變故,畢竟總不能是因為網絡延遲吧?
“愚者先生閱讀的時間比以往更長呢。”
‘正義’奧黛麗看著首座上的‘愚者’先生,心中默默想道。
她倒是沒有什麼懷疑,畢竟這一次總共有十二頁日記,看的時間長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良久,克來恩終於回過神來,後靠住椅背以儘量讓自己顯得放鬆,微笑說道:
“你們自行交易吧。”
“‘戀人’先生。”
‘倒吊人’阿爾傑第一個開口道,“之前我們在原始島嶼收獲的那些超凡生物的屍體,我最近已經想辦法賣出去了一些,總共的收貨是一萬五千金榜。”
停頓了一下,‘倒吊人’接著說道,“其中賣的最多的是鏡龍的屍體,有一個人買下了整具屍體,還向我追問鏡龍眼睛的下落,並且表示可以加錢。”
“我懷疑他屬於某個組織,並且這個組織很可能掌握有觀眾途徑的魔藥配方。而這個組織的名稱,我想‘正義’小姐你應該不會陌生。”
“心理煉金會?”
奧黛麗有些驚訝的問道。
“是的。”
‘倒吊人’阿爾傑微微頷首,“他給我的感覺,和我曾經遇到的那位心理煉金會的成員十分相似,應該錯不了。”
“你是指被你親手沉到蘇尼亞海的那位嗎?”
奧黛麗有些無語的在心底吐槽起來。
阿爾傑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轉過頭看向餘儘道,“按照約定,我會抽取一成作為‘傭金’和‘中介費’,剩下的一萬三千五百金鎊會經由愚者先生轉交給你。”
“可以。”
餘儘微微頷首。
“我還是那些要求。”
‘世界’緊隨其後,陰沉嘶啞地說道,“千麵狩獵者的腦部異變垂體和血液,以及人皮幽影的特性,深海娜迦的頭發。”
說著,‘世界’將目光轉向‘倒吊人’。其他的材料不好說,但深海娜迦肯定是身處海上的倒吊人先生最有希望獲得。
‘倒吊人’阿爾傑果不其然的開口道:“這三種非凡材料都沒有,但我有深海娜迦頭發的線索,每根100鎊。”
“可以!”
‘世界’點點頭,“但我要至少5根。”
“沒問題,我會儘快收集。”
結束塔羅聚會後,‘太陽’戴裡克返回了現實世界,重新置身於那黑暗狹窄的房間內。
他謹慎坐了好幾秒,沒發現有任何異常變化,終於徹底鬆了口氣。
想起‘倒吊人’先生讓自己多向那位前探索小隊隊長套話,戴裡克來到對應的金屬牆壁前,屈起手指,篤地敲了一聲。
篤,篤!
他完成了暗號,可對麵卻久久無人響應。
就在他心生疑惑時,他背後床鋪位置,忽然傳來了一道蒼老而飄忽的嗓音:
“你在找我嗎?”
聲音剛一入耳,戴裡克頓時僵住,渾身皮膚緊繃,根根汗毛立起。
……
黃昏時分,位於迪西郡康納特市郊區的彆墅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他們大都上了年紀,最年輕的也有四十多歲,年紀大的甚至已經有七十多歲,看上去像是一個老年觀光團。
他們相聚於彆墅地下的小型會議室,並吩咐女管家艾瑪去邀請餘儘兩人前來。
“多裡安。”
一位戴著金邊眼鏡,像是大學教授的男子扶了扶眼鏡,沉聲問道,“你真就那麼確信他能夠解決我們的詛咒嗎?”
多裡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
“維爾杜,就算你不相信我的判斷,可你還有彆的選擇嗎?”
名為維爾杜的男人陷入沉默,很顯然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就是因為他沒有選擇。就和多裡安一樣,他也不願意放棄任何有可能解除詛咒的可能性。
所以多裡安在給他寫的那封信中,隻有簡單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