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號教堂，香薰如瀑筆直落，13柱成年人胳膊粗的螺旋香淌下汩汩的精致灰色，在暗淡的無主燈照明教堂裡，這些灰中折射著似有似無的金色。
那是混在香中的金粉。
台上是一名損管，今日由他負責日常彌撒活動，身邊有13隻合金厚禮蟹協助，二進製禱言念誦“0”和“1”，讓整個氛圍顯得有些毛骨悚然。
看不清麵容的巨大雕像拄劍站立，似乎下一秒就要含怒而起。
李斌坐在教堂第二排，整個人靠著前排座椅，右手自然耷拉著，左臂撐著靠椅，腦袋枕著胳膊，似乎在聽抑揚頓挫的禱言，又似乎在聽在後幾排落座的莎娃又低又慢的講述。
而位於更後排的諾斯隻覺得完蛋了，他自打出師以來便磨礪得十分精妙的談判技術，讓他清醒地意識到李斌這個背對自己的動作，意味著拒絕。
他微微偏頭去看帕爾賽弗涅，卻發現這個靠著科技延續花期的交際花，正眼也不眨地看著李斌的背影，如癡如醉。
諾斯心裡暗罵：你媽的，以前李斌在身邊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癡迷？
他單知道帕爾賽弗涅還在後悔當年沒有早早選擇李斌，但他不知道，帕爾賽弗涅想的不止這些。
她已經通過李斌的大婚，知曉了伊莎的身世和真名——伊莎貝拉·布朗。她也意識到自己的權力與身份，在伊莎出現在李斌麵前的時候，自己就失去了競爭力。
帕爾賽弗涅看李斌的時候，滿眼都是李斌十年前的樣子，那時候這位未來鼎鼎大名的ceo，還不過是為了一筆買賣，甘願跪下來為她舔腳的存在。
帕爾賽弗涅看的是人，懷念的卻是她在埃爾非空間站從容斡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模樣。
她已經錯過了自己一生最好的選擇，沒能在李斌最困頓的時候從天而降拯救他，也就失去了讓自己展翅高飛的機會。
但她後來失去了更多：朋友、情人、權力、事業……甚至是團隊。
昔日引以為傲的石英社，已經成了路邊一條，連帶著她也跌落凡塵——連工廠區下水道裡的水鬼，現在都能對自己呼來喝去。
不同於諾斯徹底認命的務實，她在寰宇聯合直接經受了容貌、談吐、關係等全方麵打擊，現在有點接受不了現實。
這個也指望不上了。諾斯心裡煩悶，抱怨起來要是沐耀還在就好了，我親自培養出來的學生，互相一個眼神就能交流溝通。
“……抱歉，你的訴求我無法答應。”
李斌終於直起腰杆，從煙盒摸出一顆煙叼著，蓬的打火裡，煙葉冒煙燃燒，變成教堂第十四顆火星。
莎娃微微講得情緒激動的臉瞬間僵硬，像是一顆打了霜的茄子，皺巴巴的老臉紅得泛紫，儼然一股氣提不上來就要憋死。
帕爾賽弗涅泫然欲泣，一副竟不料你如此絕情的模樣，讓看監控的伊莎蹙眉，她與李斌相遇很早，大部分帕爾賽弗涅與李斌的交際她都在場。
但這眼神看得她很不爽，當即讓人調來帕爾賽弗涅與李斌的關係記錄，那少得可憐的官方記錄，以及稍微多一些，但攏共沒有兩頁紙的內容，還大都是自己知道的，讓伊莎生生氣笑了。
倒不是因為帕爾賽弗涅自作多情，而是她氣自己竟然會為這種人產生情緒而自省。就……有種出門踩到狗屎後，懊惱自己竟然如此不小心的自省。
至於諾斯？他的心已經死了，灰飛煙滅了，隻想立刻離開這裡，逃到李斌見不著的地方。
熟人的成功固然令人牙酸，但自己的窘境被熟人看到，更是讓人想死。
莎娃不甘心，不顧諾斯冒犯按住自己肩頭，聲音沙啞裡帶著懇求：
“小人不求其他，隻求回埃爾非，哪怕是當個蓋章的先生也好。”
她分明露出淒涼，嘴唇囁嚅，枯枝一樣的手指絞著化纖袍子：“……若，若實在不行，請ceo送我們回去，在埃爾非謀個差事，我知道以ceo……”
“大人！”諾斯幾乎要急死了，咬牙切齒，“規矩！”
他知道莎娃要說什麼，無非是老朽知道，以ceo的能耐，區區埃爾非總督之位，不過是手到擒來。
但這話能暗示，不可以明說！
李斌不再是當年隨意拿捏的小人物，這是堂堂巨企ceo！這話不出口就是星雲塵埃，出了口可就成黑洞奇點了！
坐在監控前的蘭苑看到埃爾非前總督這副狼狽模樣，忍不住好奇問：“ceo以前真的在這種人手下討生活？”
伊莎露出追憶的神色：“以前她是總督的時候，還很有風度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坐在鑲金智能輪椅上，看起來像個貴婦，說話聲音很柔，但不要以為她是好好先生。”
“莎娃自己養了一花園的異星食肉植物，自己天天動手剁蟲子喂食，還會把辦事不力的手下丟進去喂花……那時候大家都超級落魄，我還想過若是我重建了家族，也一定要做到像她那樣身居高位又從容不迫，唉！”
蘭苑嘖個不停，雖然她活過了大崩潰，但本身年齡並沒有很大，身處科研型軍事基地，更是純粹，還真沒見過這種在政治領域一落千丈的老人，生活是怎樣的。
現在看來，隻能說是脫毛的鳳凰不如雞。除了偶爾蹦躂出的話語引經據典大崩潰後）外，完全看不出曾經是星球總督。
李斌靜靜地夾著煙，等到莎娃確定不把那句話說出來，這才站起來轉身，第一次正眼看向眾人：
“看在曾經的麵子上，我給你們兩個選擇。”
“第一，移民去坦法星係，我會安排潔雅總督為你們安排住宿，相信你們曾經能管好一顆死亡世界，也能很快在坦法為公司發光發熱。”
“彆擔心，你們會根據工作能力，通過評估後安排到合適的位置。我保證都是寰宇聯合正式崗位，並且我會寫推薦信，這是我能做的極限。寰宇聯合也有自己的升降體係，我不能破例太多。”
“第二，則是你們留在棱鏡自由港，很快這裡會有機會，至於你們能把握多少，就看你們自己。但我先說好，事成之後，不許打著寰宇聯合的旗號做事，這是一次性的。”
李斌吐出翻滾擴散的煙霧，銳利的眼神刺破煙塵紮來：“前者我保證你們的前途和生命，下限高上限低。後者我隻給機會，下限是死亡，上不封頂。”
莎娃呼吸驟停，感覺脖子被那股視線紮破，提不上氣來。
她恍惚間覺得自己麵對的，是一條隱在煙塵裡的巨獸，若英仙座星域還保留著龍文化的話，恐怕這會兒她腦子裡第一反應是‘龍相’吧。
第三章正在寫，先放出來一章說明情況，估計10點過能寫好。）